逢秋剛喝進去的酸梅湯差點嗆進氣管。

好在隻喝了一小口，沒釀出什麼丟臉的事故，忍了忍，變成一聲悶悶的咳。

圖書館太安靜，他像是仍被驚擾，似有抬頭的跡象。

逢秋慌忙低下頭。

握在保溫杯上的手指收緊，心跳開始不平靜。

不把注意力完全投注在書上的話，餘光是能看到桌對角的。

他今天沒有手拿著書，而是像她一樣攤平在桌上，右手翻頁，左手輕壓在書麵上。

書封隻能看到一點邊緣，依稀還是上周那本。

還沒看完嗎？

要不要問他要個聯係方式？

思維忽然跳躍。

像是小女巫尤曉的咒語依舊還沒失效。

可是才隻見過兩麵，會不會太奇怪太突兀。

不問的話，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

都連著兩周來省圖看書了，應該是真的也住附近吧，而且說不定人家都不記得上周還見過她，那就更尷尬了。

住附近也不一定能再碰得上。

逢秋心裡打起了辯論賽。

正反雙方都是自己，互相清楚弱點，了解死穴。

誰也說服不了誰。

吵得逢秋沒心思認真看書。

也不知吵了多久，決心遲遲下不來，但餘光依舊能看到他那邊。

看見他左手往旁邊移了移，膚色是冷調晃眼的白；看見他把手機拿出來，似乎跟誰聊了會兒天；看見他把書翻到最後一頁，合起來，似乎起了身往她身後的書架那邊走去。

用餘光偷看已經有點不合適了，視線再跟著人家走會不會太過分。

逢秋壓住好奇心，心不在焉地繼續看書。

翻過十頁、二十頁、三十頁……

依舊沒人回來。

逢秋終於忍不住還是回了下頭。

身後幾個書架之間的過道都空空如也。

她又轉回來，斜對角的位置也依舊是空的，桌上沒留半點物品。

像不久前根本沒人在那裡坐過似的。

那個座位一直空到了下午閉館。

逢秋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天不知何時已經陰了下來，烏黑的雲層在天空厚厚堆疊，沉重欲墜，像要下雨。

逢秋喜歡一切明亮的東西。

明亮的天氣；明亮的色彩；書裡明亮的、充滿希望的結局。

討厭陰天。

心情也被照得灰撲撲。

在公交車上坐好後，逢秋收到尤曉發來的消息。

尤曉：【啊啊啊啊啊啊】

逢秋：【怎麼了】

尤曉：【我剛被一隻大鵝追著跑了一路，就差沒從村頭跑到村尾了，我八百米體測的時候都沒這麼拚命】

尤曉：【大哭.jpg】

抱怨但鮮活的語氣。

仿佛能想像出畫麵。

逢秋心情轉晴一點。

逢秋：【哇】

逢秋：【好可惜沒能看見現場】

尤曉：【喂喂喂過分了啊】

逢秋：【那讓你奶奶今晚做鐵鍋燉大鵝給你報仇】

尤曉：【是我先想摸它的】

逢秋：【那暫且饒它一命？】

尤曉：【行吧，本仙女大發慈悲】

逢秋笑。

尤曉又問：【對了，你有沒有再遇見他？】

簡簡單單一個“他”字，沒有具體的指代。

不知道名字的陌生男生，本來也沒辦法具體指代。

逢秋：【算是遇見了】

尤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遇見？？？】

逢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了】

尤曉：【怎麼形容得好像鬼似的】

逢秋：【應該沒這麼帥的鬼吧？】

尤曉：【不是鬼那是什麼？】

逢秋想了想：【像夢境，或者漫畫？】

尤曉：【√】

尤曉：【懂了，二三次元空間重疊，漫畫紙片人帥哥意識覺醒，出現在你麵前，等著你這位美少女去拯救是吧】

逢秋：【那我義不容辭啊】

二三次元空間不會重疊，也沒有受苦受難的紙片人帥哥等著逢秋去解救，

怎麼看也都是快被題海淹沒的自己更需要被拯救一點吧。

在家學習一周過後，到了周六下午的休息時間，逢秋迫不及待去了省圖。

到了圖書館大樓門口，逢秋心情變得更迫切一點，迫切中似乎又摻雜著一點失落。

期待又失落。

又是複雜的、奇怪的、矛盾的心情。

但都是因為那一個人。

期待是因為可能會遇見他。

失落是知道再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逢秋手伸進包裡摸了摸，借閱證這次也沒丟。

進去閱覽室後，逢秋像上周那樣繞著整個閱覽室轉一圈。

意料之中的，沒能再看見想看見的人，心情於是從七分期待三分失落顛倒成三分期待七分失落。

逢秋往回走向I區書架，剛好碰到那位姓夏的管理員姐姐推車朝裡走。

對方朝她笑了笑，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小聲叫住她道：“對了，下周六這邊有個活動，我們這邊下午可能會推遲到三點開門，你到時注意看公眾號通知。”

“好的。”逢秋笑，“謝謝小夏姐。”

逢秋上周有大半時間都在心裡打辯論賽，那本《古墓謎案》也隻看了不到一半。

她走回到熟悉的書架前，順著索引號卻又沒能找到書。

明明在館的。

總有那麼一小部分人拿完書每次都不會放回原處。

逢秋又仔細找了找。

好在這次沒被誤放到過高位置，隻被往上放了一層。

這個時間點，這個位置，總有光線從外麵傾照進來。

逢秋在浮光中伸手，把書籍拿下來的一瞬，身後忽有聲音響起。

如山泉擊石般，清澈難忘的。

“好看嗎？”

逢秋回過頭。

像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男生站在光裡。

蝶夢裡的人就在她身後，在跟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