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狗 1】- 哥譚沒有值得我留下來的人

斯塔克反情報部門。

V對著洗手台大吐特吐。

漱了兩口水後又接到電話，韋恩企業和萊克斯生物科技公司那邊的情報還沒送過來，能操作的空間很小，更何況時間緊迫。這個爛攤子——法蘭克福事件——是一把懸掛在反情報部門腦袋上的刀。那一批法蘭克福-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斯塔克軍火在墨西哥邊境丟失，直至現在依舊不見蹤跡，就好像直接人間蒸發一樣。

一想到這件事V就開始感受到胃部痙攣，以及強烈的嘔吐欲望。

電話振動還在無聲催促。

“喂，”她深呼吸一口氣，接起電話，“霍根先生，又有什麼事？”

“你聽起來狀態不太好啊，V。”他先是寒暄了一兩句，之後表明了自己的來意。“明晚斯塔克工業有一個慈善晚會，Sir點名讓你過去負責安保工作。”

“操，哈皮，真的假的？我都忙得都在吐了。”

“哪裡會有假的，斯塔克先生點名特意要你過去。”

“我是在反情報部門工作，不是在安保部門。”

有人推開門從隔間出來，她從鏡子的反光裡看了一眼，發現對方在洗手池停留。她先停下了電話的交談，警惕地問：“你有什麼事嗎？”

或許是她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隔壁偷聽的斯塔克職工在她注視下窘迫離開。她看著門被關上，才把注意力轉回到通話裡。

“聽著哈皮，法蘭克福的事情還沒完，如果那批軍火被偷運到歐洲、南非、中東……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上麵全是斯塔克工業的logo，最糟糕的情況是我們會被告上軍事法庭。”

“我理解，V，但誰讓他是老板呢？”哈皮顯然也知道反情報部門的困境，“斯塔克先生說他給你付兩份薪水就是為了用錢塞住你的嘴。”

V不說話。哈皮壓低了聲音，以一種懇求的語氣開口：“拜托了，就兩個小時。你也知道托尼那家夥，他有了個新玩具就想著跟全世界的人炫耀。我把我的專車借給你，明晚慈善晚會一結束你就可以馬上回來工作，我保證。”

她用濕漉漉的手掌把頭發往後捋，鏡子裡的那張臉顯現出暴躁、焦慮、疲憊的神態。

沉默了好一會，最後，她露出自嘲的笑容：“好吧，誰讓我是公司的狗呢。我明晚十一點的飛機，你最好彆讓我遲到。”

“好的V，明天見。保重好身體。”

“等在我追悼會再說這句話吧，霍根先生。再見。”

掛斷電話，再次洗了把臉。頭發貼在她的臉頰和眼睛邊上，冰冷的水讓她神誌清明。她扯兩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水，走出洗手間，再次步入斯塔克工業大廈的辦公區域。

“副總監。你昨天要的報告我已經整理好，發在你郵箱裡了。”

“萊克斯集團那邊我們有兩個釘子已經被清出來了，接下來的內部清查還會折損一些人，剩下的釘子精神有些不太穩定，現在怎麼辦？”

“V！有一部分消失的軍火找到了，線人說正在流向中東。”

……

一大堆工作再次湧上來。她再次感受到焦灼和煩躁，血糖偏低導致的頭疼，不過勉強還在可承受範圍。要獲得社會地位和財富就要忍耐工作的勞苦，她深呼吸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繼續投入工作。

整晚未眠，接近淩晨時分總部召開視屏會議，聽著董事會那一大群人指手畫腳然後自顧自開始投票，V覺得自己在恍惚中睡了兩分鐘。

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正懶懶窩在沙發裡，左手拿著本書，右手搭在男人粗壯的大腿上，身後站有一位管家。那個女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口吻略帶嘲諷：

“不會還有人要上班吧？”

社畜怎麼你了——

視頻會議的投票結果瞬間將她驚醒。她望向屏幕中的管理層，官腔回複：“三天之內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是的，我明白。我會儘量降低公司蒙受的損失，讓PR做好近期的公關計劃。”

早上在公司的休息室洗了個澡，無論是白天黑夜這裡都有人，反情報部門這幾天壓根沒人休息過。她試圖用手掌去撫平皺巴巴的襯衫，但以失敗為告終。

整個人沉進工作裡沒有時間的概念，大大小小的會又開了幾場，緊急撤離了一批臥底，中東那邊也雇傭兵去勘察，發現走私的軍火儘可能原地銷毀，總之不能出現在那幾個該死的國家的內戰裡，更不能被任何戰地記者拍攝到。

等接到托尼斯塔克打過來的電話，V才記起來晚上還要陪老板去參加無聊的宴會。

“半個小時內到，斯塔克先生。”

“好的甜心。說過多少次了，你可以叫我托——”

V直接掛掉了老板電話。

換禮服是來不及了，她再次撫平襯衫的褶皺，衝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隨便上了點底妝遮瑕（主要是遮黑眼圈），就趕往約定的工作地點。

慈善晚會場地設立在帝國大廈，距離斯塔克工業大廈並不遠，過安檢的時候遇見了坐在一邊抽煙的哈皮霍根，他有二百二十磅左右，看起來有些超出健壯水平的肥胖，愁眉苦臉，像一條被主人丟棄的老貴賓犬。

“老板在樓上，”他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過來，“不允許安保跟著，你知道他獵豔的時候總不喜歡被人打擾……你是最後的選擇了。”

V深呼吸了一口氣。

哈皮又說：“好多天沒睡覺了吧？現在距離開場時間還有一會兒，去喝兩杯提提神。”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刷過門禁卡直接上樓。

頂層人滿為患，在慈善晚會開始前所有人都在攀談，托尼斯塔克準備了一套幼稚的家庭玩具，甚至還有max版的家庭足球，就在人群中玩得忘乎所以。原汁原味的托尼斯塔克作風。

V看了一會，被喧嘩的交談聲吵得頭疼，選擇下樓休息一會。給托尼斯塔克AKA鋼鐵俠當安保？彆開玩笑了，必要時候你能自保對他來說就是最靠譜的安保了。

她隨便倒了點酒下樓，坐下啜飲威士忌。在安靜的環境下，緊繃的胸腔終於緩慢地呼出一口氣。

中東，走私船，瓦坎達，韋恩企業，軍事法庭……她放空時大腦仍盤踞著這些念頭。出神了大約有五六分鐘，忽然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

本以為是同樣下來討個清靜的家夥，沒想到這個人竟然走了過來。站在她身邊，既不說話，也不打招呼，像一塊豎起來的木頭。

下意識伸手再度去按那塊襯衫的折痕。頭又開始痛了起來，她按住自己的頭皮，蹙起眉，看向那個陌生人：“你是？”

會場強烈的冷光燈讓她失神了一瞬間。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中年，英俊，帶著一股沉澱的華貴，她在大腦的記憶縫隙裡翻出一份權貴名單，他的臉跟韋恩企業的老總對上了號。布魯斯韋恩，年近四十，其中有二十年被稱為花花公子的傳奇人物。

無數形容詞在她腦子裡回閃：英俊挺闊有錢糖爹自大膚淺好色超級有錢私生活混亂安保工作出色巨他媽有錢……

“布魯斯韋恩。”他竟然乖乖開口自我介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他聲音裡還有點顫抖。“我的名字是，布魯斯韋恩。”

V頓了頓，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好，韋恩先生。”她禮貌地問，“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

他身上那股被擊碎的莫名脆弱感很快就消失，仿佛是她的錯覺。

布魯斯韋恩很快回到了富家老爺一身餘裕的狀態，麵帶虛假的微笑，從容不迫坐在她對麵，一個既親近又禮貌的距離。

他沒有說話，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視線有如實質般掃過她的臉，領帶，工牌，白襯衫上的折痕……什麼意思，不會是看上她了吧，還是知道了她在反情報部門的身份借此來打探敵情？

V在心裡盤算起了法蘭克福事件是韋恩集團在背後搞鬼的幾率。

韋恩企業近幾年軍工研發部門勢頭也很猛，一天到晚都在研發些什麼奇奇怪怪的黑科技，看起來嫌疑很大。斯塔克工業的名聲壞了，韋恩們才會有進一步瓜分軍工行業利潤的機會。

滿肚子黑水翻滾著，韋恩企業的老總突然開口：“你在為斯塔克工業工作？”

“是的。”

他從上衣內側口袋裡拿出一遝支票，問她借了支筆，就好像知道她一定會隨身帶一支筆。V有些僵硬地給他遞筆，心情越來越沉重。心想他該不會要開支票來給她留下些什麼受賄的證據吧？有必要嗎，她隻不過是前段時間裝作保安天天在下午三點拔他們網監部門的網線而已……

他有用鋼筆的習慣，下意識甩了甩水，才發現這是簽字筆。

“多少錢？”

“什麼意思？”

“你的合同和保密協議，違約金是多少？”他耐心地問，“還有你的預期薪資，跳槽來韋恩吧，我給你開三倍工資。”

V：“……”

現在商業情報戰爭，已經從拔網線進化到光明正大挖牆腳了嗎……

布魯斯韋恩隨手寫下一個數字，動作稔熟地撕下支票，用威士忌杯壓著。他點了點桌麵，氣勢有種微妙勢在必得：“我去和托尼談一談這件事，你下周一準備來上班。”

*

理論上來說這不該成功。

核心技術人員的跳槽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影響業界的聲譽，出現特彆惡劣的技術泄露事件會被所有公司拉黑。V可不想因為那點錢而敗了自己的名聲，更何況她這幾年和韋恩的網監打得你死我活，現在跳槽過去不就是找死嗎？辦公室霸淩也是很麻煩的事情。

托尼斯塔克一整個宴會也沒提及這件事。按照慣例她檢查過車輛，引擎、刹車片、製動，沒有微型炸彈，檢查完畢後托尼朝她眨眨眼，她就當作什麼都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心，任由他單獨摟住一個女人開超跑揚長而去。

她可不是哈皮，沒有那麼不解風情。

托尼斯塔克也是看上這一點才會死皮賴臉讓她負責安保。

V正準備動身去機場，亞瑟詹金斯，反情報部門的特彆行動總監，她的頂頭上司，突然給她打了一通電話。

“V，有突發情況。”

V瞬間警惕起來：“千萬不要說媒體已經曝光了那批武器的流向。”

“比這個好一點，”詹金斯說，“好吧，也或許是差一點。韋恩公司那邊有人和我緊急聯係，說可以用法蘭克福事件的情報作為交換，希望以技術交流的名義把你調任去韋恩公司工作一段時間。”

她鬆了口氣，嗤笑一聲：“異想天開，法蘭克福肯定是韋恩人做的手腳。”

亞瑟詹金斯不說話。

“……告訴我你拒絕了他。”

亞瑟詹金斯依舊不說話。

V崩潰了：“你拒絕了吧？？”

她的直屬頂頭上司直接把她給賣了。

……最後的結局是她晚十一點的飛機被取消，在慈善晚會結束後就直接被打包送去韋恩企業。

哈皮霍根在車外拍窗戶，她因為休息不足和恍惚的麵孔倒映在車窗上，與哈皮那副悲催的老貴賓犬臉重合：“V，你要撐下去啊，我一定會告訴托尼把你要回來的！！沒有你安保部門怎麼辦啊！”

我他媽是反情報部的……但是V已經懶得再跟他爭論這件事了。

布魯斯韋恩在駕駛位。這種級彆的老板當司機的經曆可不常見，一般來說她應該坐上副駕駛以示尊重，但是她思索一番後還是坐到了後排。

直覺告訴她，布魯斯韋恩過來的眼神非常圖謀不軌。

非常、非常，圖謀不軌。

“所以說，你是畢業之後直接被斯塔克工業招聘，就進了安保部門？”他主動開口攀談。

“是的，我是亞瑟詹金斯一手提拔的。”

他笑了一聲：“那個老不死的。”

人家年紀跟你差不多大。她暗自腹誹。

大家都不說話，V秉持著少說少錯的態度，而布魯斯韋恩好像也喪失了交談的興趣，隻剩下汽車行駛的聲響。氣氛有些尷尬。

“你是哥譚出生的，”他在某一個時間節點突然詢問，“為什麼會選擇離開哥譚？為什麼沒有在韋恩企業工作的打算？”

這算是入職後補上的麵試嗎。

V思考了一會，為什麼要離開哥譚……她回憶了那些過往的碎片，黑夜，暴雨，滴水獸，汽車旅館，還有一聲不吭把她留在哥譚的理查德格雷森。

“因為哥譚沒有值得我留下來的東西，或者說人。”她最後這樣回答，“所以我選擇離開。”

【公司狗 2】- 這裡才是哥譚

韋恩企業裡她最熟悉的就是提摩西德雷克，那個年紀輕輕就已經當上韋恩公司實際掌權人的家夥。這個熟悉吧，也不算是有交情，隻見過幾麵，對他的第一印象永遠是有些疲憊的神態，還有不離手的各種提神飲品。

盤踞在美國東岸的巨頭公司就那麼幾家，反情報部門更是常打交道的關係，V被送去了韋恩企業這件事在業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又因法蘭克福危機的完美落幕，她就被當成了計劃的犧牲品。大夥私下裡都在討論詹金斯是真的舍得，養了這麼多年的狗，說送出去就送出去。

再次見到提摩西德雷克是在韋恩公司，他拿著一遝報告走過，抬眼看了她一眼，視線就停住了。

“珀薇斯維克？”

“……是的，德雷克先生？”

“你來乾什麼？還穿著我們的製服，不是又想來剪我們的光纖吧？”他若有所指，“IT和網監部的人會來殺了你的。”

V露出了一個標準的假笑。

他頓了頓：“聽說布魯斯找了個助理，不會是你吧？”

“不是安保嗎？”

“還真是你啊？”

大家都被嚇了一跳。提摩西看了下表，十五分鐘後有個會，本來打算直接趕往會議室，走兩步又回頭，開口提醒道：“如果我是你，我最近就不會在這裡亂晃，你不知道上次網監的程序員都找bug找瘋了，以為是網關協議被黑入，沒想到是你剪了他們的網線。”

V憂鬱地摸了摸下巴：“沒辦法，這就是工作啊。”

“你還挺樂觀，就不怕憤怒的程序員把你生吞活剝了嗎？”

“他們大可以試試。”她說，“我就當作這是放假。”

提摩西從懷裡拿出一張名片，臉上帶著點標識性的憔悴，把名片遞給她：“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如果在布魯斯那太閒，我這邊隨時歡迎你。”

“……敬謝不敏。”

提摩西趕會議，走遠了，沒回頭：“記得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