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繚亂是深心 墮魔隻是低垂著頭聽著……(2 / 2)

亙古荒寒 徵音 5665 字 10個月前

殷風眼中絕望漸生,搶天乙池,激天帝卸玄龜甲,抽龍髓,讓他吃清心歸夢丸,騙惜從,自己做的樁樁件件都觸了他的禁忌,也早就想過有一天他會為這些事生氣。隻是,從未想過他會將自己趕回魔域,永世不得進不照天。而且,他拿出天界規矩來壓他,他無話可說。

殷風心內淒涼,向後退了兩步,俯身向上元青華天尊匍匐行禮,道:“魔域殷風目無律法,褻瀆神尊,擅離職守,擅入禁地,已是罪在不赦,這就自請削了魔尊之職,永墮魔道。”

“你,你……”上元青華天尊隻是不忍他再為自己如此奔波操勞,儘日磋磨,隻是想他能安心在魔域悠閒度日。卻聽他竟如此糟踐自己,一時急得眼前發黑,差點暈了過去。聲音顫了的道:“我何時……何時說過,這些有的沒的……”

殷風淡淡道:“神尊確未說過,但殷風必得有這自知之明。”說罷一禮,起身,便往外走去。

那個狂傲驕狷的魔域尊主,從來自視甚高,未將三界任何人事放在眼內,隻一心想讓眼前人永世安好,可人家卻以天界規矩,要他永世不得再入不照天。他心中一口氣堵在胸口,便定要到天帝處請罰。

而自請削職,必受天刑。

曜靈幾人千等萬盼終於將魔尊盼了來,見他進了爰靜居內間,本想著魔尊定會替神尊細細把脈,再與他們好好商討一番如何用藥,作何種辦法細細服侍著才能讓神尊不再這般煎熬。沒想魔尊不一會兒就從屋內退出來,臉色蒼白,神情蕭冷,也不理眾人,隻自顧轉頭向清無宮外走去。

雲霧翻騰的萬雲階上,紅衣魔尊寂寂而行。身後,竟無一人來追他勸他。他心中蕭煞,孤孤伶伶,一時竟覺無處可去。

轉了一圈,便鑽到仙株澤玉園,也沒跟天帝打個招呼,拎了幾壇子酒。可是他走啊走,自己也沒注意的就又跑回到萬雲階上,跑回到濃雲翻滾,仙氣繚繞的不照天界門下,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口一口喝起酒來。

魔尊三日疾行,身上本已乏累得厲害,心中一路憂急,此刻更添荒涼,不一會兒,便將幾壇子酒都喝光了。他本千杯不醉,不知何故,此刻隻飲幾壇,竟已酣醺。

紅衣魔尊渾身燥熱,晃著身子便往那心之所向處走去。

爰靜居中,上元青華天尊再一次緊緊咬著牙,忍住翻湧上來的煩惡胸悶,整個胸腹間翻攪著,仿佛要將五臟都絞了出來一般。他渾身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本來身上已是萬般難熬,心中惦記魔尊,牽心扯肺。幾次張口欲讓厥初去將魔尊追回,可是一波又一波的腥甜令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四神侍盼著魔尊來了,他卻又一聲不吭的走了,然後神尊又是這個樣子,四人俱都內心焦急,卻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青煦看著神尊這般景況,心中實在難過,怒道:“殷風到底乾什麼去了,平日裡圍著轉來轉去,而今神尊這般難受,他竟丟下不管不顧了麼!”

曜靈扯了他的衣袖,對他怒目而視,青煦看一眼神尊,自知失言,便閉了口,退在一旁。天末本來心中亦如青煦所想,見曜靈不讓青煦說話,就又扯了曜靈衣袖,低低的聲音怒道:“你們在這裡伺候,我去將那斯抓來問個清楚!”

他話音未落,門外一聲輕哼,紅衣魔尊踉踉蹌蹌走了進來,他喝酒灑了一身,這時一身紅衣便濕漉漉顯得暗紅一片。他心內不快,長路奔波,臉色就顯得蒼白,還站立不穩的東搖西晃。

厥初正端了水盆往外走,與魔尊照麵,便驚呼:“魔尊,你怎麼……”

上元青華天尊頭暈目眩,聽到厥初驚呼,迷蒙中隻看了一眼,便以為他受了天刑,心中萬般焦急,咬牙撐起身來,指尖現出淡淡微弱光華,撐著出聲道:“你且過來……”

酒醉中的魔尊心緒飄搖,狂傲得性子壓製不住委屈,眼神迷茫,他晃當兩下,賭著氣道:“不勞神尊費心,殷風這就自墮魔道,永不踏入不照天半步。”

上元青華天尊聽了,胸中巨痛,再也支撐不住的伏在榻上,雙手死死抓住胸口,仿佛要將胸口抓碎,又頭痛欲裂,渾身萬蟻啃噬,萬般煩惡,萬種翻攪齊齊湧來,實在沒有忍住,口中逸出兩聲輕哼。也不知怎麼來的力氣,“嘶啦”一聲,胸前衣衫竟已被他撕裂,在榻上翻滾起來,他翻了兩下便怎麼忍也忍不住的趴在榻邊嘔起來,他一口口嘔的是血。

殷風酒一下被嚇醒了,腿軟得站也站不住,撲通一下跌倒在榻邊,顫著手扶住他急急的道,“少微,少,少微,這,這是怎麼了!”曜靈急急的問:“魔尊,你何事要說此等話,惹得神尊如此心焦?”殷風滿臉惶惑,像個鑄成大錯的孩子,帶著哭聲道:“少微!少微!少微你莫要生氣,都是我罪該萬死!你要殺我要剮我,都隨你意,你……求你莫要生氣啊!”

天末在旁急道;“神尊近日身上更加不好,整日難熬,帝尊焦急,才將你召回,想有個商量,怎的你一回來……”他看魔尊幾欲瘋狂的樣子,也不忍再說他。青煦氣得直想再將魔尊趕了出去,卻被曜靈一把拽走。

殷風心內慌亂,隻一味的給少微輸送靈元之力,厥初,天末也一同用靈力幫著壓製神尊體內的煩亂翻攪。

上元青華天尊嘔了幾口血後,胸腹間不再那般翻攪,似乎略好了一些,人也不再那般折磨,撐著精神看一眼臉色蒼白的魔尊,抖著手抬起來,指尖現出極淡的碧藍光華。殷風心中大慟,一把握住他的手,混亂的道:“少微少微,你莫要費神,我我該死,我沒事……”他話未說完,少微已漸漸昏沉。

殷風定下神來,想起天末的話,撫上少微的脈門,一觸之下,卻臉色大變。他扭頭看向榻邊幾人,將他們拉至門外,開口問道:“我走之後,發生了何事,他身體怎損毀得如此厲害!”

他們便將墮魔攝了神尊並神尊胸前之傷的事講與殷風。四神侍雖知有墮魔,卻並不知墮魔倒底是何人,亦並不知神尊心上那一劍之傷,實為墮魔引誘天淵所刺。

聽他們講著,殷風又萬般痛恨自己任性妄為。他自上次應龍一事惹得少微嘔血,已經把自己怨了千遍恨了萬遍。

可這才沒過多久,便又惹他這般,殷風心中痛極,一時鬱結難解,他轉身走到藥廬,順手拿了把刀子便狠狠向自己臂上戳去。

“叮”的一聲,刀子被撞歪,曜靈兩步走來,對他道:“帝尊急急召你過來,是因著魔尊醫術高超,又……全心全意為神尊著想,寄望著你來,便能減輕他的病痛,若你再傷了……”曜靈聲音亦有些打著顫,“你,你看不到他剛才……拚著命,也要救治你麼……”

殷風痛不欲生,幾乎癲狂:“我,我想他安穩,可,可是,每每,每每都,都是我……是我,惹得他,如此不安穩!”

“魔尊此言差矣!”曜靈穩住聲音,知道魔尊此刻心神激蕩,須得好好安慰一番,“不照天便是一個藥童,亦知魔尊,一心都是為了這邊好,且不照天……亦是一直仰仗著魔尊。”

他話說的語焉不詳,又涓滴不漏。絲毫不敢提一句神尊,卻也把魔尊的情用整個不照天承下了。殷風心內清楚,也感念曜靈與他這番話,自己便也穩了心神,又問起那墮魔的情景。

當日四神侍感受到神尊鮮血的神息,才追了過去,他們感受到神尊身上血氣四溢,已急的心膽俱裂,遠遠看到那墮魔,便猶怕他再多傷神尊一絲一毫,直接將他打的飛到不知哪裡去了。後來他們一心服侍神尊,也就沒人再關心墮魔的去向。

聽到此,殷風心中一動:可以將人從他處攝來,此種法術隻有冰離散神決。而此種術法,當已近失傳,除了自己與那人。他憶起當日在青阿峰,惜從纏著他細細講解此決,那情景便又浮現出來。魔尊思至此,心內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