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是在黃昏時開始準備第二天的內容,因為這樣蕾婭可以最大限度地避開鎮民。即使她明白有一些人已經猜到了她所做的事,並且可能在有意無意地四處傳播,但少一個人知道就能少一份風險。
蕾婭將一個在豐收節上聽來的故事拆成了兩篇,打算以連載的形式呈現。
故事說的是小鎮裡有一對經營洗衣房的新婚夫妻原本恩愛非常,卻在一天夜裡感情突然破裂,原因是丈夫有一個不為人所知且深交多年的筆友。
丈夫深夜架著馬車前去會友,將生病的妻子獨自扔在家裡。結果那位所謂的筆友卻並非美佳人,而是一個粗獷的男子,也是丈夫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兼好鄰居。
蕾婭打算將這兩篇文章的標題分彆取為《丈夫深夜會筆友,新婚嬌妻淚灑洗衣房》與《男人為愛奔赴三百裡,來人卻是熟悉的他?》。
“你真的對將雞毛蒜皮變成驚天動地很有天賦。”丹尼將一摞稿紙放在蕾婭手邊,對蕾婭的說話方式又變回了從前那樣,熟稔又帶著一絲疏離。
“就是這樣不起眼的天賦,你們鎮政廳的人一個也不具備,以至於讓布告欄成為一塊廢木板多年。”蕾婭不喜歡丹尼對自己工作的評價,她隨意抽出一張稿紙,將羽毛筆蘸進一瓶新做的“鐵膽墨水”。這種墨水比普通的碳墨水附著性更強,也更有光澤,給蕾婭的文章增添了一絲花哨之感。
丹尼拿筆的手抖了一下,滴下的墨水在紙上形成一個突兀的黑點。他將這張廢紙揉成一團,攥在手心。“你還在因為豐收節的事怪我嗎?可是鎮長說你已經不生氣了啊。”
蕾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丹尼的語氣似乎比她還要委屈。
她彎下腰,把臉貼近紙張,吹著剛剛寫好的標題。在晃動腦袋時,她看到了丹尼那青筋暴起的手臂,以及下一秒就會變成碎紙機的拳頭。
“你誤會了,丹尼。我沒有怪你,你有什麼義務站出來幫我呢?”蕾婭平靜地說道。她不願意在這種時候招惹一個心裡不舒坦的男人。她不了解丹尼在遊戲裡的確切人設,短短兩個多月的相處也無法讓她肯定丹尼不會把拳頭揮到她臉上。
“我那個時候隻是嚇壞了,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丹尼將筆放到一邊,從蕾婭身旁移動到蕾婭對麵,用手撐著桌麵,義正言辭地說道。
“感謝你,你可真是一位可敬的紳士。”
蕾婭嘴上這麼說,但內心卻並不相信,因為丹尼的拳頭始終沒有放鬆下來。她覺得丹尼這樣爐火純青的表演也能寫成一篇八卦故事,標題就叫《小夥為娶妻傾儘畢生演技,那個她卻並非貼心人》。
“我是認真的,蕾婭,請你相信我。”丹尼想去抓蕾婭的手,但他的手掌剛一張開,那團廢紙就掉了出來,在桌子上滾了一圈後又滑落到地上,輕輕砸在蕾婭腳邊,“你……確定要和我分道揚鑣嗎?”
“我如果要和你分道揚鑣,現在就不會在這兒跟你一起與錯字和廢紙做鬥爭了。”蕾婭撿起那團廢紙,將它扔進了門口的垃圾簍。她抬頭看了眼門外,剛才還紅如烈火的天邊已經逐漸暗淡,掛上了星光點點。
屋內被罩上了一層黑紗,而桌上隻剩一灘新凝固的蠟油。蕾婭見丹尼還僵在原地,隻能自己去倉庫翻出兩根蠟燭,依次點燃。“拜托了,丹尼,趕快寫你的專欄吧。明早就要貼出去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這樣如何?”丹尼還是沒有動筆。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就像是鼓了好大的勇氣的才說出這句話的,“我們去郊遊吧,就當是冬日前的最後一次秋遊野餐,一起去赫曼山登高望遠。”
“我不能和一個年輕男人單獨出門,即使我父母同意也不行。”蕾婭還是不太習慣在燭火下工作,她的眼睛發澀,拒絕的時候頭也不抬。
“沒關係,你可以邀請任何人同去,隻要你答應我的請求。”丹尼懇切地說道。
“唉,好吧。”蕾婭覺得隻要答應了他就是繼續工作了,“我知道了,我會找人陪我去的。”
丹尼終於滿意了,也終於願意開始寫字了。他再一次露出了那排不整齊的黃牙,笑得異常燦爛。
而因為他突如其來的邀請,蕾婭還要被迫一心二用,一邊抓破腦袋地遣詞造句,一邊思考著誰會陪她這個討厭的惡女一起郊遊。
最後,她想到了一個人。隻要動用父母的權威,他就一定會去。
蕾婭:對不起了,冤大頭沃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