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迸裂四散。
江醒一直望著聞青輕。
不知道崔町說了什麼,小姑娘一下子就枯萎了,沮喪地在崔町懷裡扒拉,不肯挪步,沒一會兒,她仰頭對崔町說了些話,崔町點頭,聞青輕頓時又快樂起來,從崔町懷裡出來。
崔町不愧是聞青輕的師父,倒是很會哄她。
江醒單手撐著下巴,在心中猜測他們說了什麼,間或又想宋書什麼時候來。
隨意一抬眼,聞青輕冒著風雪往茶鋪裡跑,跑得太快,還被絆了一跤,整個人撲在雪裡,江醒微微皺眉,聞青輕飛快爬起來,她頭發散亂,碎發遮住眼眸。
聞青輕呸了一口,吐出一點雪,低頭拍拍身上的灰,繼續向前跑,她穿著霜白的錦裘,像雪地裡打滾的小雪團。
“殿下。”聞青輕在他身側站定,眼睛亮亮的。
江醒摘掉她頭上沾著的枯葉。
“殿下,”聞青輕貼近他,拉住他的袖角,“我們一起過冬至吧。”
江醒安靜看著她。
她剛剛摔了一跤,臉上臟兮兮的,瞧著十分可憐,可是語氣輕快,聽起來又非常活潑,“我是真心來求殿下的,師父不讓我去後山,殿下不來找我,我就見不到你啦。”
江醒輕笑了下:“見不到又如何呢。”
他不喜歡聞青輕臟兮兮的,拿乾淨的沾了水的帛布輕輕給她擦臉,聞青輕乖乖站著,眼睫眨眨,看起來又要枯萎了,聲音小小的:“這倒、倒也不如何,可是殿下、可是……”
她咕嘟半晌,也說不出什麼。
江醒眼睫微掃,纖長的鴉睫在眸中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想起明仙,有些疑惑,淡淡問:“我記得你初見我時,是喊我師兄的,為何現在稱我殿下呢。”
聞青輕有點懵。
這是什麼問題,她隨便喊的呀。他好可惡,打斷她的思路。
“師兄!”聞青輕仰起小臉,脆脆喊他,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敷衍亂喊,“殿下,殿下師兄……”
她苦思冥想要怎麼說服江醒,江醒按住她的腦袋,對上聞青輕水朦朦的眼睛,有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默了會兒,說:“你先去吧,我與你一道過冬至就是了。”
聞青輕有點不敢相信。
就這麼……這麼簡單嗎。他為什麼突然答應了?
聞青輕撓撓頭發,殿下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
但他既然答應了,聞青輕就不糾結了,她抓住江醒的衣裳,“那殿下不許反悔。”
江醒垂眼輕笑:“君子一言。”
很好!太好了!
聞青輕很快將這件事丟出腦海,連忙跑回去找師父,她了卻心中一樁大事,非常自由地坐在馬車橫板上吹風,有明仙看著,左右她也不會掉下去,崔町便不再管她。
他在想另一件事。
慣來有些身份的家族中的女兒,身邊多有仆役侍奉。
院中不缺灑掃侍奉的奴仆,但輕輕身邊近身伺候的,好似隻有一個長生,長生年紀太小,不能讓他放心,她平日想要出門,身邊還是要有大人跟著。
崔町這樣想著,取出紙筆給崔氏本家寫了一封信。
本家的回信來得很快,說家中不缺女使,昨日已遣她們南下揚州,不日就到,這幾個人都是本家精挑細選出來的家生子,身家清白,規矩知禮,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足以侍奉聞姑娘,長公子儘可放心。
信中還提起了另一樁事。
——小九娘新婚出嫁將一年,與夫家鬨了矛盾,離家出走了,若她去了青要山,還請長公子不辭辛勞,千萬送她回來。
崔町與這個妹妹並不相熟,不覺得她會來找自己。但還是托書院中人留意,若有陌生女子投奔,直接帶來見他。
書院的生活一直平靜安寧。很快就到了冬至。
冬至確實不是什麼大日子,明仙一上午都在自己屋子裡溫書,正午時分,明仙出門覓食,瞧見宋書、長生還有聞青輕一起,坐在廊沿吃柿餅,江醒和崔町在廊下下棋。
聞青輕吃柿餅吃得無聊,跑到棋盤邊跪坐,認真看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子。
江醒下棋間隙,摘掉她頭上沾著的山茶花瓣,動作非常自然。
明仙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江醒幫彆人摘花瓣、理頭發!他瘋了吧!他不是碰到一點臟東西就要洗手嗎?!
明仙心道不好。
“輕輕!”他喊。
聞青輕聽見呼喚,巴巴跑過去,明仙把她拉到角落裡,捏捏她軟軟的臉頰,嚴肅問:“你和太子殿下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
聞青輕揉了揉臉,不明白師兄為什麼這樣問:“我跟殿下不親近啊。”
簡直是胡說八道!
明仙有點崩潰。
“師兄不是跟你說了,太子殿下生性涼薄,不能深交。”明仙凶巴巴提醒她。
“師兄,你好奇怪,”聞青輕重申,“我跟太子殿下真得不親近。”
師兄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真得好難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