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還是第一次見到現代馬車,一時有些新奇,車窗因為冷霧白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外麵的狀況。
司機坐在駕駛座上一言不發。
然而車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車窗分明是緊閉的,但車內的空氣卻一點點冷下來。
直到到了陰冷的地步。
腐臭的味道傳來。
阮玉朝秦抿洲身上靠了靠。他身上有股冷香,隻是很淺,得湊近了才能聞到。
一路上樹影森森,隨著車逐漸搖晃起來,風刮過樹葉的聲音,一點點變成鬼魂的獰笑。
“老李,拉了新人來呐?”
“老李,你要發財咯!尾生會重重賞你的!”
“哈哈哈哈哈!”
對比著車窗外如同電視故障發出的重重噪音,車裡安靜得近乎詭異。
駕駛位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司機的頭有些僵硬地轉動著,將近對折的時候,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肩膀。
司機的頭轉了180°,腐爛的臉扯出一個陰冷的笑,黑眼珠渾濁一片。
——對上了後座的厲鬼。
阮玉抬手:
“嗨,你好。”
司機鬼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眼睛直愣愣的。
臉上的腐肉還在一塊塊往下掉。
阮玉有點拘謹:
“那個,你想租房嗎?”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它車裡的!!
司機鬼又驚又俱:
“不租!”
車輛駛進又駛出隧道,司機再次將目光投向後視鏡。
人類男人還坐在那兒,身上的陰煞氣很可怕,但是如果能吃掉他,想必會成為萬裡挑一的大鬼。
想到這裡,司機鬼不由得流了流口水。
後視鏡上的男人似乎抬頭看了一眼,但司機還沒看清,就被化作實體的阮玉擋住了。
阮玉看向後視鏡,對上司機的視線:
“我趕著結婚,能快點嘛?”
不知道為什麼,司機覺得他的笑比自己這個鬼還要陰冷。
他下意識哆嗦道:
“已經最快了。”
隨後,司機反應過來,眼神凶狠起來:
“此處是我們的地盤,你個推銷鬼彆太囂張,主人會收拾你們的!”
後座上,一直默不作聲的人類開口了。
聲音沉沉的,很有壓迫感:
“你們還有頭目?”
這語氣,一瞬間讓司機回想起生前被查酒駕的驚悚。
司機這才注意到,男人看起來很脆弱,但身上的陰煞氣卻在他問話的一瞬間,變得凜冽萬分。
不像是被煞氣侵擾,倒像是……在操縱陰煞氣。
明明是輕飄飄的問句,整得像陰司判官問罪似的。
司機把頭轉了過去,轉得太快,還掉了一顆眼珠。
不知道為什麼,它覺得自己心裡毛毛的。
“我們主人,可是數百年的凶獸……”
不對,他怎麼開始說話了!司機鬼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劈裡啪啦地說道,
“隻要在主人手下,發揮了大大的功效,暫時變作生人也不在話下,連陰曹地府的人都管不了……!”
他是出車禍含恨而死的鬼,因此隻能在自己的車子裡活動,一出車門便會灰飛煙滅。是主人給了他新生,給了他再見家人一麵的可能。
司機鬼生前也算老實人,一下要索人命還有點難。但經過了幾個月,已經逐漸被同化了。今天,他一定要收一條命!
秦抿洲湊到阮玉的而後,氣息微微顫動,將聲音傳達:
“這鬼與害丹生的鬼氣息相似。”
阮玉按捺著耳朵的癢意,點了點頭。
秦抿洲卻沒有回過頭去,而是接著說道:
“為什麼不高興?”
阮玉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挎著個臉好久了。
雖然沒有清楚的記憶,但他對阮公山有著模糊的印象。分明是鳥語花香、寧靜如世外桃源的寶地,被這群妖鬼弄得烏煙瘴氣……他不是不高興,而是有點生氣。
另一頭,司機不愧是最愛嘮嗑、信息最多的群體。這位也不例外,已經快把組織抖得一乾二淨了。
他有些尷尬地咳了咳,乾脆恐嚇道:
“咱們大王,兩道眉利如彎刀、一雙眸寒比冷星!猿背蜂腰的長命狼王!”
沒人搭腔,司機鬼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裡,兩個人親親我我在咬耳朵,簡直不知廉恥。
視線轉到鬼魂的裝束上,紅嫁衣看起來很是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直到出租車依照指示,停在了它熟悉的地盤上。
司機的聲音低了。遲緩沙啞的聲音傳來:
“嫁衣……不是你的……”
它認出了這件嫁衣,這是主人賞賜給那位大人的。絕對不是外人可以拿到的東西。
阮玉知道這鬼起了疑心,坦然道:
“這是彆人送我的。”
司機鬼有些狐疑:
“你是他新搶的新娘?”可是那隻鬼隻害活人,從來沒碰過鬼。
阮玉彆的不說,眼淚一等一的多,一下就含上了:
“嚶。”
司機鬼被這一眼看得頭皮發麻,有些頂不住,目光瞟到阮玉身邊的秦抿洲,驚訝道:
“那你還帶著一個人類來?”
怎麼會有參加婚禮帶著姘頭的啊!這隻鬼仗著自己好看,也未免太大膽了吧!
阮玉羞澀道:
“啊。”
司機鬼被噎了一下,恨恨道:
“尾生睚眥必報,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是沒死幾年的鬼,力量小,隻有把人嚇得七葷八素的時候才能出手,麵對阮玉和完全不怕的秦抿洲就毫無辦法。
但是尾生是幾百年的老鬼,老大的老手下。眼前兩個,一個是被強搶的鬼,一個是病癆子人類,搓揉捏扁還不是手到擒來!
司機跟漏勺似的,這下信息又多了一條。嫁衣的主人,也就是害了秦丹生的鬼名叫尾生。
秦抿洲的判斷沒出錯,它的背後有人。
車停在了野外,那裡是一片荒地。司機陰惻惻的笑容掛在臉上,看著兩人下車。
沒開出多遠,司機的車被攔下。
白無常露出核善的笑容:
“非法營業,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