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淩側首看著一旁,下巴呈緊繃之狀,轉過臉來,眼中神色堅定:“好,阿姊且放心。”
衛蓁微鬆了一口氣,“對了,還有一事,祁宴那也請你幫我盯一盯,若有什麼反常之舉,立刻來告訴我。”
若說前一個請求還在情理之中,這一要求便令衛淩有些琢磨不透了。
“阿姊為何要知曉祁宴的異樣之舉?”
衛蓁哪裡能與他解釋那麼多,“叫你盯著便是了,自有我的道理。”
衛淩眼中狐疑不減。
衛蓁不再搭理他,策馬馳出林子。
曠野風搖葉動,長風吹起少女裙邊的一角,在風中飛揚。
此刻高台之上,楚王後正陪同晉國使臣說話。從這裡往下望去,可將草場一覽無餘。
晉使的聲音忽然停住,王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但見草場之上,美人策馬出林,紅裙白馬,衣袂飄飛,身後濃鬱的晚霞做了背景,金光漫射在她身上,其人恰如一朵燦爛盛開的夜海棠。
在逐漸晦暗的天光中,晉使望著那道身影直至不見:“敢問王後殿下,方才策馬而走的那位,是大王膝下的第幾位公主?”
王後道:“並非公主,實乃太子妃,一個月後便要嫁入宮中了。”
“觀其氣度還以為是公主……倒是可惜了。”晉使喃喃說道。
楚王後:“使者方才說何話?”
晉使回神笑道:“方才某與王後談到,那和親的人選,王後可有定奪了?”
楚王後麵色為難:“晉楚兩國百年來止戰結盟,邦交友好,而自太後嫁來楚國,這上一樁聯婚也已過去四十餘載。大王自與本宮是願結兩國之好。隻是那和親人選,請使者容本宮與大王再考慮考慮。”
晉使道:“王後,並非下臣有意催促,實在是趕得急,待到太後壽宴之後,臣等便欲啟程回晉國了,屆時,我們晉王希望公主能與臣等一道入晉。”
王後笑道:“自然。”
近來楚王後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
楚王膝下雖有不少公主,大都已經出嫁,或者年紀尚小。如今唯一適齡的,便隻有王後那親生的弋陽公主。
可王後素來疼惜這個女兒,又如何舍得叫其去往那迢迢千裡外的晉國去?
且孤身去國,怕是此後母子二人都再無見麵機會。
是以這些時日,王後一直在想更好的對策。
晉使道:“弋陽公主不願和親,看王後的意思是,想從楚國宗室另選一貴女?”
楚國六卿往上數十幾代,實則都與王室出自一家。從中選一個貴族女兒送過去,表示誠意,晉國自也不會多說什麼。
列國和親向來皆是如此。
卻說此時,那衛昭的夫人宋氏,也就是楚王後的妹妹,正陪在楚後身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宋氏心中起了念頭。晉國的王後已去世三載有餘,此番晉使前來,雖未說為誰求娶,但宋氏猜測十有八成怕是為晉王。
老晉王年過七十,行將就木,那公主便是嫁過去,怕也享福不了多久,難逃不久之後,一同陪葬的命運。
宋氏挑了挑眉,說起此事,她心中倒是有一個絕佳的人選。
那人若去和親,於宋氏、於衛瑤、於太子和王後,都是樂見其成的局麵。
不過她得細細思量,此事可行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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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漸漸暗淡下去,蟋蟀聲密密匝匝,從外窗透進殿中,燭火籠罩著殿中美人。
衛蓁坐在梳妝鏡前,拿著犀角梳子輕梳烏潤的長發,田阿姆立在她身後,幫她褪下發上首飾,“自小姐來京都後,再不似從前肆意了。這一樁婚事或許真不是那般如人意的。”
衛蓁聞言,梳頭的動作一頓,抬手握住了老阿姆的布滿皺紋的手。
“隻是小姐,您若執意退婚,怕是會惹了王後不悅,萬一王室針對您……”
“我知曉的阿姆,可是這婚必須退。”
田阿姆歎道:“可這怕是會有礙小姐日後的婚事。”
畢竟王國的太子妃,這般與太子退婚,怕是徹底得罪了王室。於楚國貴族男子而言,日後誰若是求娶衛家長女,便是明晃晃地與楚王室作對。
田阿姆道:“老奴在憂心小姐的婚事,最好能有郎君,出身名門,身世地位不比衛家低能求娶小姐便好了,且必須要與太子勢均力敵,有能力竹保護好小姐。”
衛蓁解下耳璫,輕笑了一聲,想不到哪裡還有這般厲害的郎君?
田阿姆道:“有的。小姐想想?”
“確實想不出來。”
她垂下首,看向掌心之中那枚珍珠耳璫。大不了,她可以一輩子不嫁的。
田阿姆的話隨之響起:“小姐覺得,祁宴少將軍如何。”
祁宴。
輕輕的兩個字,落在衛蓁耳畔。
夜風從窗戶細縫鼓入,吹得她碎發輕動,衛蓁的心好像加快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