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細密的雪花鋪在青石磚瓦,將庭院裹上一層似真似幻的銀色。寒氣化作白霧,有如實質地向屋內侵蝕,卻被無形的力量震開。
其中一朵雪花粘在了窗邊,轉眼間化作水漬,滲透入窗縫中,又被纖纖玉指抹去。
紅衣美人漫不經心地將水滴在指尖一搓,化作一片枯萎的暗紅花瓣。
她推開窗,輕輕將其丟了出去。寒風吹起散落的青絲,卻帶不走她眉心的一點黯然。
“嘭——”
前院傳來刀劍相碰聲,她恍然回神,拽了一下快要滑落的火狐披肩,將肩頭略顯猙獰的吻痕遮住。
石屋中的擺設很簡單,桌椅,外加一套茶具。某一刻,甚至比風雪交加的外麵還冷。
商雨浣徑直來到門口,扶牆而立,連呼吸都沾有幾分輕緩。
空地上,白衣女人手持木劍,直直刺向中央的木頭人。
她的動作十分簡潔,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元素,卻給人一種行雲流水般的美感。
飄落的雪花似乎受到牽引,順著劍鋒而動,無端顯出幾分淩厲。
商雨浣的目光也隨著女人的身形而動,漂亮的桃花眼中漫上傾慕,最後化作絲絲情意繚繞。
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對方練劍。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終於,女人收起木劍,像是沒看到她一般,帶著滿身風雪向屋內走去。
“阿沄。”
她輕輕喚了一聲,小心地抓住女人的衣袖。
——陸清沄素來討厭與她進行身體接觸。
有一次她自作主張拉住了對方的手,卻被劍氣生生震碎了一根肋骨。
想到這,商雨浣沒來由有一瞬失神,而女人則抽出手,皺眉看向被她弄皺的袖子,冷聲道:
“不好好在榻上躺著,起來做甚?”
“你不在,我睡不著嘛。”商雨浣被她這麼一凶,明媚的眸底微黯,唇角卻勾起抹柔軟的弧度,偷偷觀察對方的反應。
女人依然冷著臉,端起桌上的熱茶一飲而儘,隨後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本已經被翻爛了的劍譜,捧在眼前認真研讀。
自始自終,一個眼神都沒給她,似是她不存在一樣。
商雨浣有些不甘心地咬了下唇,悄悄離對方近了些。
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可她知道——陸清沄也不喜歡聽她說話。
每次她興高采烈想跟對方分享些趣聞軼事,女人都會滿臉不耐煩地打斷,繼續癡迷於鑽研上古修士留下的劍譜。
她想,陸清沄愛劍術,大抵勝過愛她。
不對,也許陸清沄對她,根本就談不上“愛”這個字。
她記得有一次她養的毒蠍不小心從靈獸袋中跑出來,將對方的木劍咬掉一塊。女人知曉後,厭惡地將她費儘心思搜集來的靈蟲全部碾作飛灰,包括她的那隻從小契約的本命靈獸。
因為此事,商雨浣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才將破碎的識海修補好。
而那顆破碎的心,是無藥可救。
這些年,她已然不記得自己留在對方身邊的初衷,又或是一種可怕的習慣。
離不開。
她動了動嘴唇,終是放棄了開口。
“下個月,是仙魔大戰。”
陸清沄反倒出聲打破死寂一樣的沉默,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你該回你的宗門。”
“那你呢?”商雨浣下意識追問。
“我當然回我的宗門。”
女人冷淡地回答,手腕一翻,一枚精巧的同心結落在桌麵,發出“啪嗒”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