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 眉間一點朱砂比桃花……(2 / 2)

浮屠令 西裡伯爵 4569 字 10個月前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遊扶桑拽著她後領,將她向前一丟,“帶路。”

小妖嚶嚶嚶地帶路。

她們行過蓬萊長長的棧道,小妖淋著雨,眼角餘光撇見身後遊扶桑撐傘不疾不徐地走,往前看,棧道儘頭是蓬萊仙山飄渺的雲霧,雨絲清清涼涼,妖修的長老閣隱在山霧之後。

出賣長老閣位置可是大罪,小妖苦思冥想著要怎樣搪塞遊扶桑,又或者通風報信,豈知棧道上最後一步,遊扶桑忽而攙住她的手,似笑非笑看她,如蛇如蠍:“小心些,彆摔死了。”

小妖扯扯嘴角,天大的膽子也被嚇破了。

進入長老閣比想象中順利。季夏暮雨妙,入秋有涼天,在這樣細雨紛紛的蓬萊美景裡誰都不想平白無故挨一頓揍。是以,一路上所有妖修畢恭畢敬戰戰兢兢順眉低首,仿佛遊扶桑不僅是浮屠之主,也是她們蓬萊的主人。

長老閣翠綠滿堂,頂上中空,地麵最中有一汪泉水,天光不偏不倚灑下來,罩住整個波光粼粼的清泉,雨絲點點金光。椿木長老靠在泉邊桌案,正飲茶。

她已經太老了,虯須爬滿整張蒼老的臉頰,顰笑都看不分明,在看見不速之客時,她十分勉強地抬起頭,“你來了……”屏退小妖,閣內餘她二人,椿木開門見山,“扶桑城主,我知你此行何為;閒茶無事,我亦在等你。”

遊扶桑一挑眉,沒搭腔,落坐她正對麵。

椿木八千年春八千年秋,不僅是最年長的妖修,也是最年邁的修道者。她在蓬萊避世不出,卻見過人間無數雨打風吹去;聽神得道,她是與天地同壽的老者,一念生,一念死,不過是貪戀人間,才留在塵寰。

她對遊扶桑道:“我看見,你命裡有一劫。”

“誰人命裡無劫?”遊扶桑輕笑笑,“不過,假若你看得不對,那將是你蓬萊要多一劫。”

“蓬萊劫數多得算不過來了。這百年來,加上你,已經有……”老人手指比劃,“三位浮屠人士隆重拜訪過此處了。”

遊扶桑早有意料,細心問:“另外二位是?”

“遊城主,你心裡知曉的。”

遊扶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知曉我還來問你?

但到底還是非常有為客的自覺的,她道:“一個是莊玄,還有一個是?”

椿木避而不談,拿幾枚銅錢推演,“馬錢子,番木鱉,角弓反張。”

“……”遊扶桑的為客自覺消失了,她碾碎茶盞,皮笑肉不笑道:“老東西,說人話。”

“我不能說。隻是可以提點,你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眼看遊扶桑要生氣,椿木急忙護住自己的茶盞,“目前她在孤山。”

“在孤山?”

和浮屠令有關的人……在孤山?

“對,”椿木道,“事實上,宴門之禍,孤山之計,浮屠之惑……答案,從來都在同一人。”

哪一人?遊扶桑心知肚明就算問了這老椿木也不會答,才隻淡淡道:“前二者與我無關,我隻憂心最後一個。”

椿木果然上鉤。“皆與你有關。”

遊扶桑強調:“無關。”

椿木:“有關。”

“無關。”“有關。”“無關。”“有關。”“……”

遊扶桑從善如流,作洗耳恭聽:“與我有何關係?”

她自然恨不得椿木直接將那人姓名奉來,但也知曉推演之術天機不可泄露的道理。果然,椿木抿下最後一口清茶,“泄露天機,遭殃的是老朽呀。”

“但除開這些,扶桑城主不好奇麼?勾聯這一切的孤山玄鏡究竟是個什麼作用?”

遊扶桑瞥她一眼,語氣平平:“好奇。您請說。”

“孤山玄鏡,有俗世天書之稱。它可以預見未來,但是以窺視者的修為作消耗的,且以三百年為界。我大可以告訴你,三百年前孤山老人尚在,她們在鏡中窺見的孤山之禍是一隻靈狐。一隻狐狸作何畏?自是有人信、有人不信。三百年後,也便是近年,窺視玄鏡的人則是宴清絕。她窺探,又將玄鏡毀壞,似要掩蓋什麼。”椿木頓了頓,“不過,鮮少有人知道,倘若玄鏡被毀壞,命運的走向或許真的會發生改變。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宴清絕才不惜自毀名聲與修為,亦拚死相護。”

“她看見了什麼?”

椿木不答。

遊扶桑正色道:“椿木,我猜你是知曉宴清絕在鏡子裡看見了什麼、又為了什麼寧自毀名聲也要拚死相護的。”

“滅己而相護的,自然是為了最珍視最重視的東西。”椿木一頓,放下茶盞,微微笑,“唉,老朽已經提示得太多了,再多言真的要出差錯啦。扶桑城主,您何不自己去王母峰看呢?”

*

一趟不算白來,遊扶桑獨自前往王母峰時是這樣想的。

到得了王母峰,又問得了浮屠令的困惑,至於椿木神神叨叨的“同一人”—— 還能是誰?

方妙誠。

但再問椿木也不會說的,隻會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辭作搪塞。隻是不知道這方妙誠與浮屠城有什麼聯係……

遊扶桑對方妙誠所知甚少,幾乎未關注過。隻知道孤山周二郎稀裡糊塗愛慕了一個女子,稀裡糊塗成了親,稀裡糊塗坐上孤山掌門位,又稀裡糊塗喪了命。

難道其中都是方妙誠的手筆?

遊扶桑不解,感覺這些孤山私事與她也沒什麼乾係,就算真了解了又如何、不了解又如何?不過世間情人仇人淒淒慘慘故事、淅淅瀝瀝血路,不是她曾經曆的,也無需她再去走,如今當務之急,便是探清方妙誠到孤山之前,究竟是哪裡的人,又與浮屠什麼關係。

不過思及此,她已經站在蓬萊王母峰。

都說蓬萊奇景,但在遊扶桑眼裡都沒什麼稀奇,早過了遊曆山水時嘖嘖稱奇的年紀,如今她見雲卷雲舒不驚了,朝霞晚霞皆過眼雲煙。她看向王母峰下雲海,站在高處,輕覽眾山小。

說來,奇門遁甲、爻卦推算一類的東西還是遊扶桑在宴門裡學的,此刻她屏息,在心中連點成線,鬼市,牽機樓,二者皆在蓬萊兩儀風象處,至於反過來,越級一撇,遊扶桑視線一頓,望向遠處,點點峰頭仿佛都在指向某一個隱在雲霧中不得見的地界。

扶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