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自逍:“你如何不是?”
祭司在古鏡國的地位舉足輕重,天生富貴,心性雍容爾雅,哪怕月刹羅因罪受死,死前也不會像他這麼狼狽。這種狼狽體現在很多方麵,比如:“月刹羅會滿口汙言穢語嗎,會殺人不眨眼嗎?”
鬼自逍沉默了一瞬:“你以前是不會的……我沒保護好你,我很抱歉。”
江熙停下縫補的動作,抓耳撓腮,抓肝撓肺,真是拿他沒辦法。“那塊血珀是我在黑市淘的,我就是個糙老爺們。”
鬼自逍忙道:“你說不是便不是,不用想破腦子證明。你累了,去休息一會吧,我在這裡看著就好。”
“我不累。”他心累,總不能跟鬼自逍坦白是他掘了月刹羅的墓吧。
兩人良久無言。鬼自逍先打破了沉默,微聲道:“你會不會嫌我長得醜……”
江熙:“怎麼會,我感激鬼爺還來不及。再說,我比鬼爺更醜呢!”
他原想安撫鬼自逍,不料鬼自逍更自卑了。“你是被燒成這樣的,我是天生的。自從我知道自己的麵目會嚇到人以後,我就再沒有脫下過麵具。”
江熙連忙擺手:“鬼爺千萬彆這麼想!鬼爺心腸好,家世好,出手闊綽,浪漫有趣,多少姑娘……多少人喜歡不來?況且這世間萬物原本就沒有完美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生老病死,有缺才是常態。古人雲,事若求全何所樂。完美的人與事跟這個有缺的世界多麼格格不入。鬼爺,其實你很好!”
鬼自逍聽他這麼說,寬慰了一些,卻解不開那道心結,垂著頭,語氣略帶不甘:“我害怕月刹羅恐懼我的模樣,才沒敢跟他表露心意。如果我先聖君一步向他表達愛意,他是不是就會跟我在一起。”
江熙:“不會。”
鬼自逍眸光顫了顫,把頭垂得更低了。
江熙:“鬼爺不要喪氣,皆在‘兩情相悅’四字當中。月刹羅若對鬼爺有情,自然不會與聖君相悅,既然他與聖君相悅,那他對鬼爺便是無情。這當然不是指鬼爺比不上聖君,也不是指月刹羅就不喜歡鬼爺,而僅是說明月刹羅不是鬼爺的正緣罷了。又如果說,月刹羅隻因一個人的外貌美醜來確定喜惡,那他還是明月一般的值得鬼爺喜歡的人嗎?”
鬼自逍:“我怕。”
江熙:“鬼爺怕什麼呢?”
鬼自逍抬眼看他時雙眼已蒙上一層水光:“我怕此生喜歡不了彆人了。”
月刹羅已經死去十一年。
江熙:“鬼爺再沒有喜歡過彆人?”
“沒有。”鬼自逍顯得不知如何自處,那天賞日時的自信,這一刻全都沒了,可憐巴巴的。
江熙靠近鬼自逍,拍拍他的背,像兄長一般勸道:“白頭並非雪可替,相識已是上上簽。有的人光是遇到都耗儘畢生運氣了。鬼爺彆難過,喜歡這種感覺也是極美好極難得的,鬼爺至少體驗過了,並為此開心了一段時間,便是好的。不像我,還不知伊人在哪。”
鬼自逍聲音裡夾著繃不住的哭腔:“你真的沒有喜歡過誰?”
江熙細細回憶了一下,確實是:“沒有。”
鬼自逍沒忍住,大哭起來。
不入相思門,不解相思苦。江熙懂個屁,手忙腳亂地道:“不是……鬼爺!怎麼了?”此情此景,怎的有種負心漢竟是自己的錯覺。
他抓住鬼自逍的雙腕:“鬼爺振作起來,情深不壽!再者,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須臾期。人的心態一旦失衡就容易倒大黴,要往前看呀鬼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