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偷偷觀察著柳癡,問道:“你去過京城嗎?”
柳癡:“去過。”
江熙:“去過幾次,在什麼時候。”
柳癡:“一次。在去年。”
那柳癡大抵是沒見過他的,他也不必費神在柳癡麵前偽裝太深,卸下了遮住半張臉的麵具。
柳癡見狀,說道:“鬼爺在信上叮囑我看好你,不能隨意卸下麵具的。”
江熙:“無妨,這會兒又沒有其他人。”
入夜了,江熙沐浴完畢,回到自己的床上,看向另一張床上的人,道:“你不去洗洗嗎?”
柳癡:“行走江湖的人沒有這麼多講究,我又沒睡你床上,礙不到你。”
江熙:“我是怕你睡著不舒適。我見你剛忙完上一單任務,立馬又接了我這單,想必沒有休息好,我不急的,你要是太累了,後天啟程也行。我看你不是不講究的人,擦擦臉也好。”
柳癡好奇:“你哪裡看出我講究了。”
江熙隻是笑笑,滾進床裡躺好。“不說。”
一個奸臣的第七素質,就是細致入微。儘管柳癡行為粗野,不拘小節,活脫脫一個江湖遊俠形象,但身上有一處細節出賣了他的這個身份,就是牙齒。柳癡的牙齒整齊潔白,要是長年累月這般大快朵頤後不清潔,定會長滿牙斑。
簪纓世胄也沒見幾個能把牙齒養好的,柳癡的還如此完美,彆說是日常清潔,恐怕還有定期保養,這已經不是“富”的範疇,更是“貴”了。富貴人當鏢師,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鬼自逍的朋友自然與常人不同些,看他的名字“癡”,指不定也是性情中人,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偏要出來闖蕩江湖賺點小錢,隻為圖個逍遙自在。
江熙自信道:“我保證,你不去把牙和黏膩膩的胡須洗了,今晚鐵定睡不著。”
柳癡爬起來往洗浴間去,道:“我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
柳癡洗完回來時,江熙已經睡著,被子掉在了地上。柳癡輕輕拴好門,躡手躡腳走過去,拾起被子給江熙蓋好後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不一會兒也睡著了。
次日,一車兩人四馬上路了。走的是官道,平坦寬闊。江熙閒時就出來騎馬觀景,累了就躺進馬車飲茶休息,一路領略了各地風土人情,一連一個月也不覺乏味,好不愜意。
流水十年間,今日的大齊與往昔相比,屋宇建築沒有大變,倒是多出了許多學堂和用於練武的沙地,各地都有,又革風易俗,充滿生機。
似十幾歲的青年,十年之中皮相不曾大改,而骨子裡去掉了病氣墮氣傲氣,如睡獅醒來,就要大展宏圖。
如此,他九死不悔。
傍晚,益州,益城。
柳癡指著一家比較冷清的臨江旅店道:“今晚就住那裡吧,清靜。”
江熙:“好。”
兩人入了店,訂了房,又到樓下大堂用膳。柳癡與小二打聽了驛館地址,把江熙這十日來屯的信送過去,寄給鬼自逍。
江熙叮囑小二等柳癡回來了再上菜,自個閒坐著喝茶,見大堂中央的兩根頂梁柱分彆刻了八個大字,一根是:一飲一食,不忘闕州;另一根是:每賺一厘,予軍三分。
江熙:“小二。”
店小二過來問道:“客官有什麼事?”
江熙:“柱子上寫的是什麼意思?”
店小二:“嗐!一句大白話。咱們店的大東家祖籍是闕州,思鄉情怯,凡客人在咱們店花銷,三成我們捐當軍資,隻盼朝廷早日出兵收複闕州。”
江熙:“我一路南下,入住的客棧不下二十家,大多都貼有‘收複闕州’這樣的話,但明誌善捐的你們是頭一家。你們東家真是了不起。”
店小二:“嗐!不過是我們張揚罷了,真要打起仗來,我相信大齊上下沒有哪個同行會不捐的。都十年了,咱國家現在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也不知道朝廷在憋什麼勁,換我做主,早就打起來了。”
江熙解釋說:“朝廷有那麼多英才,自有考量,或有更好的計策,豈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懂的。咱們把日子過好就是了。”
店小二:“這倒是。”
江熙又問:“我離國十載,如今回來瞧見新建了許多學堂,可是朝廷下頒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