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娘隻知道自己生前也是風月之處的女子,不知因為何故死了,因為滿身的怨念過於強烈因此被強行帶去了孽城。
“我死之後,醒來隻覺得恨,然而卻不知因何而恨,隻知道那種恨意變成一股力量,將我變得麵無全非而不知緣起因果。如今我從孽城那個魔窟裡逃了出來,說什麼我也不會再回去的,就算原地消散也好過回到那個比起地獄還更加煎熬的地方……”
憐娘想起之前在孽城裡的種種,仍然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
她說:“逃出來之後,我找了一個神婆算了一卦,她說我生前死於劫殺,死後被棄屍於荒地,執念過於強烈所致。要想從孽城中真正解脫隻要找到自己的屍骸將它入土為安自然就會消解身上的怨氣。孽城會吸引過於強烈的惡念,隻要消解了身上的惡念,我便可以就此解脫重獲新生。”
“所以你才找上了我家公子爺?”羽鴉聽完了憐娘的這番話,不禁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她上上下下的將麵前的憐娘打量了一遍,眼神之中仍然是小心翼翼的謹慎。
畢竟麵前這女人並不像她這嬌滴滴的外表那樣清麗無害,相反的,她是一隻從孽之城裡逃出來的惡鬼。即便當真如她所說,一開始她是枉死,可之後她去了孽城,那裡可是各種惡鬼待的地方呢。
憐娘自然知道羽鴉在提防她什麼,彆看這醜丫頭一副瘦不拉幾沒鹹沒淡的樣子,心狠手辣又詭計多端的做派她也是見識過的。
為了打消羽鴉的疑慮,憐娘便對她說:“眼下地府裡派出來的使者正在四處緝拿從孽城逃出來的孽鬼,大家既然逃出來了自然是不想再被抓回去的。我呢,既沒有為禍人間,也不是李業那種喪心病狂的怪物,找上合爺更沒有要害他的意思,自保而已,你大可不必揪著我不放。”
羽鴉不禁看一眼身旁的公子爺,見他安好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接著又是一番思忖,到最後終於歎了一口氣,問她:“那些生前的事情,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
此時他們四人正圍坐在福萊樓的一間雅間的茶桌上,沈紫合和巫歆二人正大眼瞪小眼,虎視眈眈著對方。
憐娘猶豫片刻緩緩的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羽鴉是知道“念”這種東西的,人在褪去了肉身成為了念之後,會在一段十分漫長的時間裡他們的人形會隨著記憶的消失而逐漸消散,直到最後化作如同蒲公英的種子一般的塵埃,風一吹就飄了起來,他們被風帶去了任何的地方。落在了土裡長出了綠芽便成為了樹,落在了湖中就變成了魚變成了蝦,若是落在了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它們就又重新變成了人,世間萬物如此再次進入嶄新的輪回。
於是,人的思想,人的意誌,人的記憶便稱之為“念”唯有“念”徹底的消失,人才算真正的消失。可憐娘的情況卻顯然是有悖的,她失去了生前的記憶,唯獨留下了恨。
羽鴉撓了撓腦袋,什麼頭緒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她想起了身旁的沈紫合,四目相對間,彼此仿佛像是擁有默契般,沈紫合告訴她:“今日我正是為了此事才去的史館。”
接著沈紫合便從懷中拿出一張素紙,他一邊小心的攤開,一邊說道:“一開始我也犯了難,不過無意間卻在憐娘身上發現了一枚十分奇特的紋飾。我見這紋飾十分特彆,並不像是我大南國的樣式,於是便照著臨摹了下來,一大早的就去史館找了李伯邑。他身為史官早年間遊曆各國,見多識廣,對那些異國的文字、紋飾什麼的都頗有研究。”
羽鴉接過沈紫合臨摹的圖樣,上麵畫的是一隻人麵獸身的怪物,這怪物張牙舞爪威風凜凜的出沒與叢山峻嶺之間,手中還握有象征著權利的權杖。
“這個……”羽鴉將這幅畫顛來倒去看了半天,總覺得畫裡的怪物有些眼熟,但又說不上來像什麼。
羽鴉:“你問了史官怎麼說?”
沈紫合:“李伯邑告訴我紋飾上的怪物大概是位於河西蔓渠山一帶某個村落裡信奉的神明。”
羽鴉一聽是蔓渠山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她說道:“怪物就是怪物,怎麼又變成了神明?”想想又覺得怪怪的,於是又問:“這李伯邑靠譜麼,人麵獸身的怪物傳說當中可有不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是在蔓渠山?”
南國以一條大古河劃分出了整個地域,那蔓渠山就在河西的邊界處,與芥山比鄰。羽鴉一想起芥山就感覺微微的頭疼。
沈紫合也頗為猶豫。
“你倒是說嘛。”羽鴉催促道。
沈紫合告訴她:“不瞞你說,我也問過他相同的問題,他告訴我,在他年少時恰巧到過那個村子。那村子裡人人姓白,所以又叫白家村。白家村三麵環山,村民多以打獵為生。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這個村落裡的村民都信奉這山上的山神,正是畫上的這隻怪物。”
羽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
羽鴉又看向憐娘。
憐娘最是不爽羽鴉那雙盯著人看的眼睛,“看什麼看。”
無緣無故被憐娘淬了一口,羽鴉麵無表情的將視線移開,說:“你對那個白家村可有什麼印象沒有?”
憐娘雖然將討厭羽鴉全寫在了臉上,可關係到自己,雖不情願也還是搖了搖頭。
她將原本就掛在身上的一枚玉佩拿了出來,上麵的圖案赫然正是沈紫合臨摹紋飾。
“這枚玉佩在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隨身佩帶在身上,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了。”憐娘撫摸著這枚玉佩,用手指描繪紋路,動作莫名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