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光了，滿地都是屍體，妖王雪蕪，地府的趙鐵牛，孽鬼的憐娘，還有一個趴在那裡裝死的蒼，這裡哪一個是需要救的，剩下來三個看起來就差咽氣了，哪裡還像有活人的樣子。

然而沈紫合如今一臉殷切，羽鴉根本說不出：生死有命這種話來。

這頭，羽鴉張著嘴尚且不知如何哄起。

那頭，巫梵一把拽起李蘅，聲嘶力竭的怒吼著：“是你，是你將我變成這種模樣的，是你……”

然而現在的李蘅雙眸渙散，虛弱得似乎隨時都會死掉。

巫梵從他微睜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如今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曾經的樣子了，這些年為了馴服李蘅，找到李蘅，沉浸在被戲耍被愚弄被所有人當成笑柄的怨懟中，變得敏感偏激，殘暴易怒。

於是她都得到了些什麼？

失去了尊嚴，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所有的驕傲……到最後她都得到了什麼？

此刻她從李蘅眼瞳中看到的妖怪麵目全非，暴戾的眼睛裡隻有恨。強烈的執念將她變成了一隻醜陋的惡鬼……

巫梵恐懼的彆開眼睛，不敢再看，如今她已經失去了一切隻想結束自己。

尖銳的爪牙抵住了自己潔白的脖頸，正當巫梵決定徹底殺死這隻惡鬼時，奄奄一息的李蘅卻在這時有了反應。

隻見他伸著顫抖的手指去觸及巫梵的手，試圖去阻止巫梵。

嘴裡不住地呢喃著：“等一等……你等一等……”

巫梵見他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她的手指，冰冷的指尖顯得有些慌亂，直到他握住了她的手。

李蘅瞪著眼，呼吸越發的變得困難了起來，顫抖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想要對巫梵說些什麼。

巫梵糾纏了李蘅許多許多年，這李蘅從來都鮮少與她有話，難得在她臨死之際竟然會主動與她說話，不覺心中萬般苦澀。

她緩緩的挨近了李蘅，將右耳湊向了他蒼白冰冷的嘴唇，隻聽見他對自己說道：“殺了我，好好活。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斬掉過去，就可以重新開始……”

李蘅的嘴一張一合，像一隻瀕死的魚，然而他此刻卻無比迫切的想要說話。

“我……我也，並非鐵石心腸。你為我做到了那樣的地步，我又怎會無動於衷。隻是……隻是做人怎可見異思遷背信棄義……”他說著，握著巫梵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氣。

“我曾經對她誇下海口，隻為她一人，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大丈夫……大丈夫若是連自己的承諾都守不住，那又……又如何立於天地之間，又拿什麼顏麵去麵對心愛之人……”

他又說：“您是南國的公主……您的身份，美貌，權……權利……足以令世人嫉妒……天之驕女，您如同無價的寶石，珍貴而奪目，卻……卻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執著於一幅《觀音圖》呢……您難道……難道不知道自己比那漫天的神女，仙姑，都要……都要美過不知千倍萬倍麼……”

一顆如同珍珠般的淚珠倏然落在了手背上，淚水瞬間迷蒙了巫梵的雙眼，直到許久之後巫梵才知道，那年逃婚的夜裡，李蘅用了整整一夜畫出的那幅《夜叉圖》裡還夾了另外一幅畫，那是大南國公主的賞花圖，真真是滿園春色皆不及，百花爭豔皆黯淡。

那李蘅仿佛用儘了所有的力氣在對她說話，到最後聲音已經細弱得幾不可聞……

“你說什麼……你說了什麼……”巫梵無措的貼在他的唇邊，努力的想要聽清楚他說的話。

“殺……殺了我，你殺了我……重新……開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