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然而羽鴉卻又不在身邊。
已經習慣了羽鴉與他分擔,沈紫合這時才驚覺不知不覺時,他已經對她如此的依賴。
桌上的菜已經涼透,這些都是平常羽鴉喜歡的口味。
滿心無聊的小呆蹲在桌上的一角,同他一樣充滿了心事似的。
思念與擔憂又再度襲上心頭,沈紫合輕輕歎息不禁望向了窗外呢喃道:“丫頭,你幾時回來,爺想你了……”
同一輪殘月之下,消失多日的羽鴉此時卻悄然無聲的站立在巫歆的床邊,隱身在漆黑處靜靜的凝視著巫歆沉睡的樣子。
從前這乖戾王子最是害怕孤單,這不眠殿裡夜夜笙歌醉生夢死,每晚上必然都要有宮人舞姬為他侍寢陪他睡覺,他的這張床上向來都是熱熱鬨鬨睡滿了各色美人。
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趕走了那些女人,清心寡欲似的學著獨自入眠。
也許是習慣了從前和一群人分睡一張床,現在他睡覺還會刻意空出裡側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個位置是打算給誰睡。
羽鴉就站在那裡,盯著他的睡顏出神,心思不知飛到了哪裡。
這幾日,她回到了北異,四州中那個與世隔絕沒有病痛沒有憂愁沒有寒冷如夢似幻的世外桃源如今已然完全崩壞。
沒有了空緣之神的庇護,這片世外桃源終於顯露出了它本來的麵目……炙熱的火山,皸裂的大地裡不斷湧出的岩漿,以及那些從地底深處爬出來的怪物……
不過是幾日的光景他們伏妖一族死的死傷的傷,羽鴉帶著她僅存的族人們狼狽的逃離了那片曾經的家園,已然無家可歸,流浪於現世。
許是事情想得太過入神,羽鴉就連巫歆已經從睡夢中醒來都沒有發覺。
巫歆又一次的從噩夢中掙紮醒來。
“什麼人?”即使在黑暗中巫歆仍然可以很快的察覺出有陌生人的存在。
然而正當他看清來人的麵目時,瞬間便轉憂為喜。
“阿鴉,你回來了?”巫歆驚喜的一把抱住了羽鴉瘦弱的小身板,“你知不知道,你這一下子不見了好幾天,可把我擔心壞了。”
正在走神的羽鴉突然被巫歆抱了個措手不及,差一點就動手擰下他的脖子,幸好手伸在半道上及時刹住了車。
巫歆對自己差一點點頭就沒了這件事情渾然未覺,完全沉浸在了羽鴉回到身邊的喜悅當中,任憑羽鴉掙紮他都不撒手。
“阿鴉,這幾日你去了哪裡,怎麼又瘦了許多,我抱著你,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吹過來你就又要飛走似的。”巫歆說罷忍不住抱著羽鴉的雙手又收緊了幾分。
羽鴉見掙紮不成索性放棄,任由他抱著自己撒嬌。她感到有些無奈,自己麵對的這位乖戾王子,喜怒哀樂向來陰晴不定一點章法都不講。
可不是。
上一刻他還抱著羽鴉滿是心疼,下一刻他就惡狠狠的一把將她推了個踉蹌。
羽鴉連忙穩住了身形,一臉不可置信的沉聲道:“你這又發的什麼瘋?”
巫歆:“我瘋?我看你才是真瘋了!”
他站了起來,謹慎的四下裡張望幾眼,再次望向羽鴉時,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安和怒意:“我好心將萬晶行宮交與你讓那些女人安胎產崽,卻不想你恩將仇報血洗我萬晶行宮上下數百條人命……”
巫歆說到激動處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刻意的壓低嗓門兒道:“你怎麼還敢回來,你知不知道,一夜之間萬晶行宮屍橫遍地,一名僥幸逃出來的宮人已經將此事上報了我的父王。如今我擅自將萬晶宮交給鬼母產崽讓你們吃人鬼族在我南國繁衍後代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父王震怒,這回若是往我頭上安上一個私通鬼族的罪名我萬般也是無從狡辯,可是你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巫歆簡直痛心疾首,揚起的手又硬生生的給放了下來,衝著羽鴉的這張小臉他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他就算是把這天給捅了,可好歹他也是這大南國的二皇子。
就拿這次巫梵公然在他的不眠殿處刑了李蘅,上百名明衛暗衛皆受牽連無辜喪命,為了掩蓋巫梵因為狂化而大肆殺戮的實情。巫歆殺光了剩餘的知情人,將所有殺人的罪過全都一人攬了下來,反正他發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就是死個百八十個的人麼,父王又怎麼會為了屈屈幾十條人命,當真治他的罪呢?
於是,這場不眠殿裡的大屠殺很快的就變成了皇宮之中又一個諱莫如深的禁忌怪談……
你看,不過就是死點人的事情。反正他巫歆橫豎死不了,隻要有他擋著就能保下她這一回,可是……
“你到底為什麼走了還要回來?”巫歆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羽鴉一直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她的腦中千回百轉,幾番是欲言又止,到最後才淡淡的開口對他說道:“我想要南國北境這塊土地,你把它讓給我如何?”
巫歆聽罷狠狠一愣:“你說什麼?”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羽鴉偏偏就不會給他任何躲閃的機會,上前了一步對他說道:“火山爆發我北異之地一夜被毀,如今我與我的族人無家可歸。現在我回來找你,便是要請求你將南國北境的土地賜與我伏妖一族安身立命。”
巫歆一聽頓時腦中一片空白,他忙道:“北境是我南國的地域之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來找我,我又能做得了什麼主呢?”
萬晶行宮裡那些被鬼崽子們啃得七零八落的屍體到現在巫歆想起來都如墜噩夢,好大一片陰影積蓄在心裡揮之不去。就算是他再喜歡羽鴉再想袒護她保護她,可畢竟人妖不能共生,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然而羽鴉根本不給巫歆有任何拒絕的機會,又是朝他逼近一步:“那如果你來當這個南國的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