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你,不超過三個。”隋意肯定作答。晏雪知道,是因為他當時就在旁邊,一個七老八十的散修,成了那個時候的隋意唯一、且不得不信任的人,因為繼承的儀式不可打斷,她需要人護法。
不過隋意還是很謹慎的,沒有告訴他自己與仙子的真實關係。也沒有說,所謂的飛升到仙界,那仙界有可能就是現代世界的事情。
晏雪略作沉吟,“我可以走這一趟,不過你最好還是彆抱太大的希望。飛升了又回來的,聞所未聞。”
隋意點頭,“我明白。”
說話間,一片楓葉打著旋兒從前麵飄落。隋意被它吸引,目光跟著它落在水麵,恰好看到魚漂動了。
“來了!”隋意熟練地拉動魚竿,不過眨眼的功夫,一條肥美的鯽魚便出現在魚簍裡。晏雪都不由好奇,這姑娘年紀輕輕,到底哪兒來那麼嫻熟的釣魚技巧。
隋意釣了一條又一條,堪稱水邊霸主,還很大氣地分給晏雪兩條。扯幾根草做繩子,從魚鰓裡穿進去,利落地遞給他,“如果不會做奶白色的魚湯,建議紅燒。”
晏雪盛情難卻,把魚接過去。臨走前,卻又突然回過頭來,問:“你知道仙人的真名叫什麼嗎?”
隋意笑笑,“她也姓隋,叫扶搖。扶搖而上九萬裡的那個扶搖。”
晏雪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了。隋意望著他的背影,又想起了從前的事。那個時候她也還小,大約就像現在的晏雪那麼大。
隋意隨母姓,這是紮在爺奶心裡的一根刺。哪怕隋意的爸爸作為二兒子,在家裡本來也不受寵。
那一年春節,一大家子難得地聚在一塊兒。拔刺行動又開始了,小姑不知趕什麼時髦,學著網上的話,陰陽怪氣說他們隋家怕是有皇位要繼承。
隋意至今都記得,她爸是如何一本正經地訓斥妹妹,非要妹妹給嫂子道歉的,“你們懂什麼,她是仙子。”
她也還記得,她奶奶,那位衣著考究燙著頭發,一輩子自詡沒跟人紅過臉的體麵的老太太,是如何指著她爸鼻子罵,讓他去醫院看腦殼的。
偉大的無神論者們絕對不會相信仙子的存在,世人都以為她爸是個無可救藥的戀愛腦。包括隋意。
隋意當時還不知死活地插了一句,說:“大過年的醫院不放假嗎?太慘了吧。”
老太太雖不喜歡她,但從小到大倒也沒有太刻薄她,大約隻是比較冷淡罷了。可那次,老太太是真被她氣著了。因為她覺得,戀愛腦的女兒是個缺心眼,還有一個媽除了力氣大,就隻會吃,這家人沒救了。
隋意一家,簡直拉低了他們老甄家的水準。這麼想,隋意姓隋也可以吧。
想起往事,隋意難得地有些悵惘。以往那些她看不順眼的親戚們,都在回憶裡變得眉清目秀起來,如果有朝一日再見,她一定誠實地告訴他們:她媽真的是個仙子。
她也是。
這廂,隋意將魚送回驛站,給同事們加餐。曲紅英告訴她,楊衝正到處找她,剛從驛站離開不久。而等到楊衝遍尋不著,踩著飯點回驛站碰運氣時,隋意又已吃飽喝足離開了。
楊衝不信邪,乾脆住在驛站,可就這麼等了一夜,隋意也沒回來。
一大清早的,李小桃站在驛站二樓的走廊裡,看著大馬金刀堵在院門口,抱著劍,肩頭與光頭上沾滿露水,好似一夜未睡的楊衝,憂心忡忡。
清晨的薄霧裡,連煤氣燈都還未熄滅,這一幕像極了那些說書人嘴裡的決戰前戲。
不遠處的碼頭早已醒了,逐漸響起的喧鬨聲中,曲紅英也推門而出,看到李小桃這般神情,便寬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李小桃同她一塊兒往樓下走,邊走邊問:“紅英姐,這隱月窟……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不是說他們風評不好麼?怎的就沒事了?”
曲紅英打著哈欠,“縱使風評不好,離邪門歪道可還差遠了。再說了,這兒是中原,你當中原王庭是吃素的?提督府離這兒也不遠呢。”
李小桃不得其解,“提督大人官是很大,可他們是仙人呢!”
曲紅英笑笑,“真正的仙人和仙長可不是一回事。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仙門子弟,若不能保證一舉消滅整個曦朝,包括咱大通商會,便不得不給自己的行為加一分約束。再說了,仙門裡那麼多人,又不是天生地養的,便是蓬山真君都曾是個凡人。若入了仙門便自覺高人一等,將凡人視作螻蟻,隨隨便便斬殺者,莫不是自斷其根的蠢材,哪個能修成正道?”
李小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當這秋日清晨的一番醒世之言,穿透薄霧傳進楊衝的耳朵裡,他似有所感地抬了抬眼皮,回頭看了一眼。
曲紅英已搬了張凳子坐在廊下,衝他颯然一笑。不一會兒,勤勞的小柿子端了一大瓦罐滾燙的粥出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拿著自己的碗筷出來。
屬於飛舟員工的早餐開始了。
今日的早餐是魚片粥和脆蘿卜丁以及爽口的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