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挖到日落西山,雙方假模假樣地寒暄幾句,在林中分彆。那莎莎的樹葉聲伴著他們各自離開的腳步,帶來一片秋涼。
這一夜,隋意忙活了許久。分揀藥材,炮製湯藥,生火開爐,搓丸子,為了防止被人發現她在做什麼,她還專門煮了碗菌菇湯來掩蓋藥味。
旁人問起,她便說自己在做藥膳。
隋意對自己的湯藥很有信心,對那碗菌菇湯也很期待。隻可惜她盛給山裡的野豬吃了,野豬激動得撞塌了一棵樹。
仙子大戰野豬,成功化解危機。
翌日清晨,野豬的傳說就開始在廟裡流傳。小沙彌憂心忡忡地告訴隋意,昨夜有野豬莫名慘死,不知是何緣故。
住在廟裡的信眾猜測是山神發怒,負責客舍事務的小沙彌卻知道,昨夜發生的不止這一樁事情。
小沙彌嘴巴緊,不肯多說。可隋意是誰啊,往人多的地方一晃,便都打探到了。
說是提督夫人本打算接三公子回家,可三公子為母采菌,原是孝心一片,誰知又摔斷了腿,不得已隻好繼續在廟裡住下。
“真是孝感動天啊。”隋意一邊感歎著,一邊收拾東西下山。
下山的路上一切順利,她行至山腳下的三岔路口,稍作張望。這路,一邊往碼頭去,一邊往城裡去,她摸著下巴思索片刻,便腳尖一轉,去了城裡。
另一邊,驛站內,楊衝已經等得耐心全無。
這兩日他就像一尊凶神惡煞的門神擋在驛站門口,誰看了都覺得發怵。可是就在飛舟護衛們商量著,要去分舵找舟長,讓舟長來處理的時候,又被曲紅英攔下了。
曲紅英道:“就讓他這麼守著唄,萬一又有新的仇家殺過來呢?介時就讓他們先打一架,也省得我們再出手。至於現在,你們該做什麼便做什麼,無需理會。”
眾人一聽,頗覺有理。而楊衝也忌憚大通商會的實力,雖然臉很臭,卻沒再動手。
可到了此時,他終於要忍不住了,一把拉住路過的李鐵,問:“那隋意到底還回不回來了?她是不是真的跑了?”
李鐵苦著臉,剛要說話,便看到曲紅英出現在楊衝身後。他心中一喜,連忙求救,“紅英姐!”
“急什麼?”曲紅英這話,也不知是對李鐵說的,還是對楊衝說的。她看著兩個男人,搖搖頭,道:“誰都有可能跑了,唯獨隋意不會。”
楊衝蹙眉,“為何?”
曲紅英聳聳肩,“她來飛舟多日,一塊靈石的薪酬都還沒有拿到呢。”
李鐵怔住,這原因靠譜嗎?碰上仇家追殺,薪酬哪有命重要?可他看向楊衝,卻見他麵露深思,竟是很讚同的樣子。
隨後,楊衝就冷哼一聲,放開了李鐵。李鐵忙不迭跟著曲紅英離開,一路上還在為剛才的事感到驚奇。
而他很快就知道,真正該感到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午後,隋意和衛涼終於回來了。這對值夜搭檔,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小方山上發生的事情,點頭打了聲招呼,便不急不忙地準備上船。
楊衝自是不會放過隋意,他要趁著飛舟還未起航,在岸上跟隋意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我們隱月窟可不像南華門,說話不算話。隻要你能打贏我,我立刻就走,絕不再糾纏你。”楊衝語氣篤定。
“當真?”隋意麵露懷疑。
在楊衝一口唾沫一個釘的保證下,隋意與他相約紅楓林。李鐵怕她出事,跟著曲紅英、李小桃,以及被曲紅英拉過來的衛涼,悄悄綴在後頭。
四人躲在灌木叢後,隔著一定的距離觀望。李鐵握緊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雖然我隻是一個凡人,打不過仙君,但若是意姐落了下風,我還可以第一時間去分舵搬救兵。我跑得很快,到時候你們也不要貿貿然衝上去,就等我——嗯???”
楊衝忽然沒了,那麼大一個人,走著走著就忽然沒了。
說時遲那時快,隋意似乎早有預料,對準身前空地便是一頓法術輸出。李鐵這才反應過來,前麵是個陷阱,楊衝掉陷阱裡去了。可那裡為什麼會有陷阱呢?隋意又為何反應那麼快呢?答案隻有一個——
她挖的。
築基期的法術,算不得多厲害,可隋意在現代世界悄悄修了十幾年的仙,看起來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做無用功,實則不然。
她的身體能夠積蓄的法力要比其他修仙者多得多,那十幾年的磨練,就像滴水石穿,一遍遍把她的身體從小水潭擴成了湖泊。
此時此刻,這湖泊裡的水被她毫無節製、毫不手軟地都倒進眼前的陷阱裡。光靠砸,都能把楊衝給砸暈了。
最重要的是,這坑真的很深、很深,深到有回音。隋意會法術,挖坑是一絕,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她能挖穿地球。
如果雲夢大陸還在地球上的話。
為了讓楊衝上當,她還特意用了可以掩蓋陷阱的法術。她知道,以楊衝的性格,他必定會在飛舟起航前攔住自己,約戰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楊衝不願束手就擒,論硬實力,他篤定自己在隋意之上。他是誰?他可是差一步就要結丹的人,怎麼會輸給一個區區築基?!
“隋意,你這個卑鄙小人!”楊衝全力反擊,終於被他尋到機會,要奪坑而出。可就在這時,隋意卻忽然後退一步。
楊衝心中一凜,但此時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他加快速度衝向出口,而後,“咚!”
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層透明屏障上,再摔回去。
隋意又上前去,彎腰看著坑裡,笑盈盈地問:“痛嗎?”
楊衝撞得頭暈眼花,思緒卻前所未有的清晰。這個屏障,與仙人洞府裡的極其相似,彆說他一個還未結丹的,便是金丹來了都不一定打得破。隋意竟然學會了,她竟然學會了。楊衝臉色驟變,“隋意,你想做什麼?”
隋意嘴邊的笑容愈發燦爛,“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