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精是個道道趣兒,平日裡有個風吹草動就要搞清楚,他提著褲子湊過去,“咦,老趙,你躲在這裡不聲不響乾啥呢?抽悶煙呀?”
劉慶東聽那人講話,便分辯出是鍋爐助手趙化銀了。
“自己呆會兒不行嗎?心情不好抽根煙礙著你啦?哪兒有事哪到,挺大歲數,一天欠兒欠兒的。”
沒曾想碰了一鼻子灰,老頭子嘎巴嘎巴嘴退了回來,他知道沒好氣的這位是說打即落的主兒,不好惹。
鍋爐助手繼續自抒己見,“劉三哥,你那肺結節就是在這廠子得的,烏煙瘴氣的全是粉塵,打礁子放灰,吐口吐沫都是黑的,要不咋這麼多人得結節呢?”
那邊在說,這邊在打聽,老任小聲詢問著身邊的陳濤,裡麵那位到底得啥病啦?
“你倆嘀咕啥呢?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這時,趙化銀已經走了出來,他把熄滅的煙頭彈到戳子裡,“說你,你還不服氣,像個老娘們就愛打聽張家長李家短,我要是不告訴你吧,怕你晚上睡不著覺。你聽好了,醫生說啦,我這肺子再發展下去,就得發展成小細胞癌。”
“那你怎麼還抽煙呢?”這是老任順嘴說出來的。
對方瞧不起地瞥了他一眼,“我都抽三十多年了,咋戒?要是你,能戒愛打聽的毛病嗎?”說得老頭子直個勁地卡巴眼。
為了緩和氣氛,陳濤把手機遞給老任,“老人精,你給我看看,這條腔梗嚴重不。”
借坡下驢,不想惹事的人兒低頭去看,“歲數大了都有腔梗,老年病。”
聽說是老年病,谘詢者這下放心了,咧嘴哈哈笑著,如釋重負彆提多舒暢了,“走,老趙,上走廊,抽根煙!”
“就在這裡抽唄。”
“算了吧,你沒看劉三哥把房門都打開啦,做人不能招人煩,得有眼力價。”快樂的人兒向劉慶東擠了擠眼,“結節怕二手煙哈。”
老任逐條翻著手機裡的報告,看得還挺仔細,扣扣地站在那兒看,比組織部來政審的還要逐字逐句。
“可算出來了!結論是淡磨玻璃密度影。”
劉慶東也在一通翻閱著,終於盼來了體檢報告,他忐忑不安地劃到ct那頁,反複確證著那行字。
“我就說沒事兒嘛,影大多是炎症,你先消炎吧。”老任頗為自負地重申原來的觀點。
“炎症啊,那可是天大的喜訊。”過完煙癮的兩個人重又走進來,“老人精,我的全看完啦?”
老頭子的臉上再沒有情緒化的表情,麵沉似水,似遇到了使人措手不及的寒流,“你的啥都挺好,就是,就是這項,腫瘤標誌物有些高,不太好,我建議你去查一下。”建議者用手指著手機屏幕,口齒伶俐的他說話也不利索了。
“啥?腫瘤!”快樂的人兒瞬間失去了快樂,臉上的線條凝固了,眉頭擰成個結兒,再不發一言,心事沉重地墜在椅子上。
“又完犢子一個。”一直未說話的邢勇低聲冒出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