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人得救了,劉慶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長長出了口氣,甚感欣慰,“大姐,算你命大,可算活過來了。”
女人長得雍容富態,白白胖胖的,皮膚油亮,頭發烏黑,渾身上下最紮眼的是腕子上的一對黃燦燦的金鐲子。歲月不饒人啊,即使保養得再好,脖子與手背上的皺紋卻偷偷暴露了底細。
“弟呀,你說崗沒死嗎?”老女人支撐著坐直身子,“壺法六道,你明明是閻王爺派來勾魂哩,長著牛眼睛的牛頭,那馬麵呢?”她顧不上捋一捋散亂的頭發,任其嘀嗒嘀嗒地淌著水珠子,忐忑地向四周圍掃視著。
“什麼馬麵啊?還黑白無常呢。”劉慶東看她是被水嚇壞了,“你沒死,是我救了你。”
女人心裡逐漸明白過來了,“崗沒死,你刷崗得救哩。你是崗的救命恩人呦,剛才掉到水裡撲楞,眼前亮晃晃,喝了幾口水奏迷瞪哩。”發現的確是僥幸脫險,她不禁興高采烈起來。
劉慶東關心地問她:“沒有受傷吧?”
“昂,可好哩,可好哩。”女人麻利地站起身,渾身上下極快地瞅了個遍,嘴裡說著一切都好。突然她發現了什麼,“呀波呀”地叫了起來,用手指著波瀾不驚的河麵。
這是怎麼了?難道有東西掉到水裡了嗎?
就在劉慶東納悶之際,那女人迫不及待地喊著,“崗丟孩子哩,弟呀,你見到崗的孩子哩?快些兒,來不及哩。”
這可使聞訊者大吃一驚,嚇得汗毛孔都紮煞開了,暗自詛咒這當媽的也太拉乎啦,自己孩子落水了,不急著去撈,還有閒心跟自己扯閒白兒,怎麼才想起來呀?
他刻不容緩地奔到水邊,一個猛子紮下去,在混濁的河水裡到處收索著,可是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找到,耽擱的時間久了,孩子一定是被水流衝走啦!
劉慶東無比沮喪地露出水麵,用手抹了把臉,“大姐,沒找到你的孩子,還是去多喊些人來,人多力量大。”
那女人的反應倒是平靜,沒有想象的悲痛欲絕嚎啕大哭,“弟呀,不用找了,上來吧,是潑孩,你要是有個閃失不上算。新的不去,舊的不來,崗再買哩。”
難道孩子是從人犯子手裡買來的?這淘氣的孩子指定不是她親生的,完全是一付無所謂的樣子嘛,劉慶東立即警覺起來。
說著話,對方把裙子的下擺撩起來,抬起一隻腳用力一踢,順勢將腳上的布鞋子甩到河裡去,“剩一隻孩子有啥用?跟那一隻做伴哩。涼襪襪也濕透哩,穿在節板的列,難活。”她又將兩隻布襪子脫下來,使勁擰乾,然後塞進袖子裡。
原來她說的孩子是鞋子呀,劉慶東過去隻聽說四川人管鞋子稱作孩子,難道這女人是四川的,可口音又不太像嘛。
“大姐,你是巴蜀的?”
宋朝初年還沒有四川的稱謂。
“鬼嚼,崗是代州的。”
代州的,劉慶東知道代州是現代的山西忻州,楊無敵楊繼業曾做過那裡的刺史。楊老令公是宋太宗趙光義的臣下,算起來,他殉國撞死在李陵碑前有二十多年了吧?於是,便向女人詢問知不知道佘太君、六郎楊延昭等等楊家將的事兒。
“外或森,你刷的是金刀楊無敵哩,代州人霧個不知道楊家將?”女人嫌棄地看著劉慶東,“咦,一看你奏不是中原哩,楊刺史的婆姨不姓佘,她姓折,大公子楊延昭也不是六郎。而且老令公也不是撞死的,是被俘後絕食三天餓死的。崗的老漢奏是在陳家穀口戰死的,還有崗的親家王立柱,是個承信郎,被砍掉了一隻胳膊,昏死過去,僥幸撿了一條命。狗日的,全是那天殺的壞蛋,監軍王侁作的孽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