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槐稍顯訝異,不自覺地握住了手,有些束手無策的慌。
首次有人同他說希望他活下去,是從出生以來聽到的最令他無措的言語,也是最純粹最充滿善意的一段話。
他控製不住情緒的蔓延,隻能用手緊緊地握住藥瓶,以此來克製內心巨大的動蕩。
她雖說隻是因為命緣才來到他的身邊,可做的事,每樣都是在為他好。
緒苒說完之後,未曾再言。
裴之槐除了耳邊嘰喳地鳥鳴,無任何一絲嘈雜的聲音。可他卻覺得,此時震耳欲聾。
他一直存活在暗無天日的淤泥中,久不能掙紮翻身,呼吸無比困難,亦不曾真正的活著。沒人教他,也沒有人願意教他。
在往日,他一直渴求有人能來拉他一把,施舍他一分善意,如今,他終於得願以償。
如豔陽照大地,破開腐朽的黑暗,給予他炙熱明亮的勇氣。
不甚溫暖。
半響,他啟唇輕聲說了句:“承蒙今日之言,在此謝過,終身難忘懷。”
緒苒本在看枯枝上的嫩芽,驚覺枯樹居然還能掙脫死氣,重新抽芽向上,正感歎大自然的生命能力果然頑強。
卻忽然聽到久久不出聲的任務對象,猝不及防地說了一句這樣的話,瞬間訝異地回頭直視他,不解他是何意。
裴之槐能敏銳地覺察到一道視線正直直地盯著他,但他絲毫未覺得被冒犯,反而隻覺這道目光異常地溫暖,如同寒冬的陽光,溫和又舒適。
緒苒不解,但約莫幾息間,她就調整好了自己震驚地情緒,垂下眸子,身子轉過來麵向九皇子,“沒事,我說是認真的,並不是虛假的話。”
裴之槐皺了下眉頭,以為是他的表達有誤。
他停了下,組織了一下言語:“之前的時日,我……過得甚至不如每一個下人,皇子這個身份對於我來說,隻是個名頭罷了,並無任何實質。所以,你是第一個開口同我說這話的人 。”
他這一番真誠肺腑之言,讓緒苒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任務對象也令人憐惜了吧,真是個悲慘的小天使。突然覺得之前冷硬的他都是偽裝。”
係統:「是的,請任務者一定要加油拯救,拯救蒼生同時也拯救他。」
接著,她又說了一段話,讓裴之槐寬心。“嗯,我會保護你的。”
裴之槐聽著她這番話,麵上呈現出思索狀。
而後,緩慢地道:“你會一直保護我直到我自然死亡嗎?”
緒苒點了點頭,“是的,這是我的所背負的因果所在。”
“散修的生活是什麼樣的?”裴之槐突然開口詢問。
這是裴之槐第一次問她關於她本身的問題,緒苒開始胡編亂造:“首先是很自由,沒有各種各樣的約束,自己一個人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隻不過在修煉的道路上會很困難,需要一人摸索砥礪前行。”
“那你應當很苦。”
作為修仙者,又有極好出身的緒苒,抿了抿唇,毫不羞赧地應了下來:“還好,這是我選的路,我的命。”
聽到這個字眼,裴之槐低下了頭,喃喃自問道:“命?我的命數又是怎樣的呢?”
“你以後必定飛黃騰達,受萬人敬愛。”
確實是飛黃騰達了,隻不過萬人並不掛念他,修仙之人隻想親手殺了他,送他歸西。百姓人人懼他,就連魔修也整日想殺死他,取締他成為新一任的魔尊。
他這一輩子,當真是命苦不堪。
緒苒甚至想找個機會,帶他去算算命,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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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皇帝寢宮內,青渺道人正和妖物打得不分上下,激戰四起。
皇帝的龍床都被他們砍得碎裂成一塊一塊,木屑濺在寢宮各處,名貴瓷器、深海珍珠珊瑚、錦衣羅緞等,全被毀的麵目全非,打鬥進行到了白熱化的狀態。
剛剛妖物以為偷襲成功了,興奮不已。這個礙事又老不死的修仙者,自從他出現在京城起,就一直在與她作對,不斷地追殺她,導致她吃了好幾次暗虧。
終於,他要斃命了,再也沒人能和她作對了。
一想到此處,她就一陣舒心暢快。
眼看離老道的頭頂還有一寸距離,她的爪子堪比刀劍般鋒利,同時調動體內的全部妖力,勢必拿下這一擊。
誰知,下一瞬,她被定格在半空,離他僅僅半寸距離,進退不能。
她不死心的嘗試動爪子,卻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