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有兩道黑點,正一前一後快速疾行。 緒苒禦著劍飛在半空,念著前方的師父看不見她,便耷拉著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可惡!師父怎麼變得如此之不通人性。” 兩人在宮中偽裝的模樣早已變換了回來。
現下,青渺道人身著宗門長老服,束手在身後。衣訣飄飄然,無風自動。 看得緒苒,好一陣的羨慕。 她低頭瞅了瞅自身的衣裳,赤紅色的外衣如火般耀目,恐怕站在十裡開外,也能視見她整個人。 她簡直沒眼看,也不懂得原主張揚的審美。 頭頂上空籠罩著滾滾白雲,連綿起伏如山脈般,綿延不絕。 二人禦劍疾如雷電,快速穿過滿是煙火的地界,以及荊棘橫生的叢林高山,越過江河海流,愈飛愈是偏僻。 上一次緒苒禦劍的時候,還是在半夜,一片漆黑,雪花簌簌,幾乎啥也看不見。 一路上青渺道人在前方疾行,並未傳音給緒苒。令緒苒十分想跟他說話,也說不了。 除非她解開緊包著全身的靈力,嗆著風,在空中朝他大喊。 ……還是,算了吧。 不交談也總比社死好多了。 青渺道人飛得十分穩妥,一直是在保持一條直線飛行,宛如有道航線在指引著他似的,絲毫不曾偏航。 而身後的紅衣女子就不同了,上次隻顧著埋頭趕路,連劍都沒飛明白。 現下得了空子,忽上忽下,如同炫技板著哎空中時而飛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令人心驚膽跳。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剛才還十分苦惱的緒苒,此時非常興奮地尖叫著讓係統再來一次。 她怨念半響,終於把係統拉了過來陪她。 係統:「嘔……不來了。」 與任務者共通視角的係統,此時暈飛劍了。 緒苒:“再來一次不來了,最後一次,我保證。” 係統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她。「不,你自己飛。」 緒苒一臉失落,就差把你不行三個字寫在臉上了。係統趕忙轉移話題:「看,前麵是什麼。」 “你當我三歲小孩……”前方突然湧出鱗次櫛比的山峰,初望去,完全看不見儘頭。 青渺道人禦劍的速度緩緩降低,同時傳音於她,“到了。” 霄懸山脈,七十二座山峰,其中最高的一座,坐落著天下第一門派——衡生宗門。 青渺道人手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圓形的玉牌,虛空往半空中一貼。 圓形的玉牌浮現在空中,周圍發出淡淡的光芒,正在識彆感應中。 衡生宗門的門規十分嚴厲,不允許擅自下山,除非你的修煉級彆已經是金丹以上,出門基本有了自保能力,才可給與一塊玉牌,放你出去。 否則,想都彆想。 私自下山要去掌刑堂領罰,按照時日不同,受罰的程度也不同。基本上就是去崖洞麵壁思過。若是更嚴重的,就要挨鞭子了。 衡生宗門與以往門派不同之處在於,它有個封閉的陣法,不是本門派的修士,就不可出入。 就算外人手持玉牌,也得需門派內的人親自放行,方可進去。 這等做法,使得整個門派幾乎於世隔絕。不到修仙界有大事,不會貿然出動。 雖說是修仙第一大派,隻不過是勢力比較強勁,各大門派擅長的不同,所專攻的方向也不一樣。
但有一點,是他們全體宗門全部一致的目標,飛升。 古往今來,飛升者不超過百人。就算占比差距如此巨大,還是有許多人前赴後繼的來報名,試圖修仙飛升。 隨著玉牌一聲清脆的叮響,山外的透明空氣罩顫動了下,緩緩浮現出一人高的空間,給他二人進山。 青渺道人隔空收起玉牌,禦著仙劍,繼續往內,並囑咐緒苒:“跟上。” 這條回宗門的路程,跟她偷溜下山的路程完全不同。 進山後,並不是直接顯現出來宗門,而是還要往上飛,飛到最高峰的山頂,那兒才是衡生宗門的所在之處。 途中經過幾個矮峰,看到了很多外門的師弟師妹,正刻苦的練劍。皆穿一身天藍色的道袍,手執著仙劍,頭發利落束起,被一根白玉簪挽住,飄飄若仙。 隻不過他們同時抬頭看上空的一瞬間,全部臉色大變。 其中一師弟不自禁地開口:“壞了,壞了,魔頭回來了。” 這條消息如颶風般傳遍了整個宗門,眾人麵上不禁浮現出同樣的神情,即厭惡,又惶恐,同時暗暗祈禱,希望她不要來自己所處的峰造次。 浮雲漸散,氣勢壯闊,筆鋒灑脫,兩個大字豎立在大殿的正門口——衡生,緩緩顯現了出來。 到了目的地,緒苒跳下了仙劍,亦步亦趨地跟著師父往裡走。 恢宏的大殿處於雲靄霧罩之間,一眼望去無邊際,十分寬敞。 目光所致之處皆是玉石鋪墊,那大殿正中央的八根粗壯頂天的巨大石柱,雕刻盤旋著神秘的神獸,熠熠生輝。 前方,雲霧散開,同樣漸漸浮現出數以百計的玉石台階,連接著古樸的高台,以及連綿的房屋。 師父拽著緒苒,一個施法,轉眼間便到了議事大堂內。 緒苒適時發問:“為何不回青山峰?而是來大堂。”她些許不解。 “等會兒你的師兄也會一同前來,至於是做什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們二人是來受罰的。” 緒苒:………沉默。 她問:“我何錯之有?” 青渺道人扶了扶額,“皆是因你三番四次私自下山,惹得長老們不愉,說,如若不懲戒,視整個宗門的規矩當擺設。” 緒苒:我冤枉啊。我就下過一次山。都是原主的錯,不要讓我受罰啊。 她麵如死灰。 接著,她又忽然詐屍般詢問,“那我師兄是什麼罪名?” “接受到門派的命令,而不聽,視門中長老的任務於不顧。”青渺道人淡淡道。 緒苒想起來了,當時向門派求助,確實沒人來。 隻是沒想到居然還有懲罰。 那原書男主豈不是慘了。緒苒似乎想到了什麼,麵色猙獰,朝係統道:“艸,若是陳述寧把這次手受罰算在我頭上,我豈不是又要背黑鍋了。” 緒苒甚至比剛才聽到自己要受懲罰,還要更痛苦。 救命,為什麼,她隻是個愛摸魚的社畜而已,為什麼要承受這些。 係統道:「沒關係,就算你什麼也不做,男主都想殺了你。」 緒苒:…… 她實在是有點破防,臉上的表情更加鬱悶了。 導致青渺道人分外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往日無論是有什麼懲罰,她從來不會有這種表情,反而是一副張揚著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傲姿態,跟現在的模樣完全不相符。 他以為徒兒是第一次因為下山被懲罰,心中鬱悶。 於是便開口安穩,“無事,你約莫隻要去崖邊麵壁思過幾日就好,正好那兒靈氣十足,你可以在那修煉。等你進階一步,修煉到虛丹,為師就破格放你下山。” 修仙難,難於上青天。 彆看青渺道人說的很輕巧,進階可是很不容易。除去男女身主負天道的愛戴,隨便修煉一下就能吊打很多人之外。
大部分的修仙者都是數十年,甚至幾十年幾百年都不曾進階者,大有所在。 照緒苒這種半吊子,既不會功法,又不熟悉修煉,唯一熟悉的隻有原主的記憶。 原主整日當壞蛋,關於修煉的真知識她倒是沒學到多少,每天就在琢磨著,今日懲罰誰、作弄誰比較好。 使得緒苒都不敢仔細地看回憶,唯恐瞎了自己的眼。 緒苒隻得嗯了聲,依舊神色懨懨,抬不起興趣。 沒等她繼續深想,該如何突破築基時,一道白衣飄飄,長相溫潤的男子從台階上緩緩而至。 原主的記憶中,關於男主的戲份,現下還少得可憐,唯有幾次她捉弄男主,卻被陳述寧轉而報複回來的場景,在腦海中久久不散之外,對於他的印象,簡直似乎是個陌生人般。 等到陳述寧站立之後,她率先收回了視線,思考了下原主的行為人設,還是沒有跟他打招呼。 她卻不曉得,依照原主的性格,見到誰都要嘲諷一下,反正不會輕易地讓來人躲過去。 如今沉默,更是不同尋常。 陳述寧心中疑惑,感覺她有點不對勁,但是沒在意。 他恭恭敬敬地向青渺道人行了個禮,“師父。” “嗯,這次叫你前來是有關於你的事情。”青渺道人開口,準備為他解惑。 誰料,“師父所說之事,是指門派長老硬把救助任務塞給我一事是嗎?按道理來說,難道不是長老濫用職權,徇私枉法……”陳述寧完全猜出。 剛飛過來的幾位長老,還沒踏進大堂內,就聽見了這幾句話。 麵上瞬間變了色,一副不痛快的模樣。 “咳咳,小寧你說什麼呢?快住口。”知曉自己徒兒性格的青渺道人,看到同僚來了,立刻假意做表麵功夫,假裝訓斥他。 陳述寧立刻住了嘴,低頭安靜地站在一旁。 殊不知,看完全程的緒苒在一邊已經呆愣住了。 她親眼看到,陳述寧看到了幾位長老在半空中,已經快要飛到他們這兒了,才開始開得口。 目的自然是說與他們聽得。 她倒是沒想到,男主居然如此大膽。還有她師父,二人簡直一唱一和,似乎是多年的配合習慣了。 緒苒:……好吧,人真的不可貌相。 看陳述寧的長相是個講話溫柔、有條理的修士。 沒成想完全不一樣,字字如璣就不說了,還會明嘲暗諷,接著裝乖。 緒苒:6,比我6多了。 簡直是要膜拜的存在。 還是大長老咳嗽了一聲,“好了,大家都打住了,靜一靜。雖說這件事情,應該是由管事堂掌管,但是涉及到幾位長老派下去的命令,於是就在此一起討論下,看該不該罰。” 三長老是個暴脾氣,首當其衝發問:“為何不該罰?對宗門長老們的命令視於不顧,豈不相當於目無尊長,公然反抗宗門命令,大罪過!” 另一個長老卻不是很認可,“老三,你說這話太重了,哪有如此嚴重,更何況現在求助的人不是好好的站在大家麵前的嗎?你說呢?” 緒苒指了指自己:“我?” 幾位長老眼中閃過一絲慌張,齊齊地用眼刀在刀剛才說話的長老。 暗地裡傳音:“你好端端的提她做何事?我們此次前來又不是為了招惹這個小魔頭的,若是被她纏上,你就有得麻煩了。” 顯然,幾位長老對於過往原主的所作所為,是深惡痛絕,甚至無比的害怕她當場犯病。 其實他們幾人都認為緒苒有癔症,會時不時的發病。哪兒有人會如她這般,不是害人就是在打人,且一點兒都不分人。
從上至下,無論你是長老還是其他職位,無論你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隻要她一個不順心,都照打無誤。 此時緒苒一個反問,令幾人都不回話,深怕惹上她,她當場發瘋。 大家也不是沒暗戳戳跟掌門以及她母親彙報過,隻是兩人似乎根本不想管她是死是活,不對她抱有任何關注,幾乎是在漠視她一般。 弄得全宗門上下有苦說不出,更不敢動手打她。 一是怕她空間中眾多稀奇古怪的法寶,二是怕她背後的兩顆大樹前來算賬。 緒苒見長老們不回自己的話,以為是沒有發言權,於是默默地閉上了嘴。 行,我不插話,你們繼續。 幾位長老過了一會兒互相對視了一眼,又開始一唱一和的嘰嘰喳喳,自顧自的說了半天,絲毫未曾詢問過天才陳述寧的意見。 緒苒在一旁當木頭樁子,深覺,他們完蛋了,肯定會被陳述寧瘋狂打臉的,這群人的配置一看就是炮灰。 應該隻比她的下場好那麼一絲。 “係統,可以給我放一下裴之槐現下在乾什麼的畫麵嗎?我有點無聊。”聽他們幾人說話,相當於在聽領導開會,完全是放屁。 係統果然是有點用處的,它應了一聲之後,緒苒眼前一片黑暗,接著,忽然眼前出現了裴之槐的畫麵。 他不知曉在做什麼,離係統的畫麵很近,像是高清鏡頭懟著他臉拍的,神情看著無比嚴肅。 哇!崽崽好認真的感覺。 “可以轉換個方向嗎,我想從另一邊看看他。” 係統拒絕道:「不行,隻能有一個視角。」 緒苒:行吧。 聊勝於無。 才過了不到一天,緒苒看著眼前的孩子,怎麼覺得他的性格和神情越發的冷淡了?貌似比第一回見到他之時還冷。 她不知曉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何事,轉眼也忘了詢問係統,沉迷地盯著他道:“長得有點東西。” 雖冷著臉,卻還是異常的可愛。 緒苒想伸手戳戳他,胳膊都抬起來一半了,忽然想到這是係統的投屏,又趕忙把手放了下去。 意識劃走直播,她警惕地下意識巡視全場人的反應。 不會意識到她在摸魚了吧!!啊啊!!尷尬。 能看得出來,她多想了。就當幾個長老咄咄不休,快要蓋棺定論陳述寧的罪責之時,緒苒抬了抬胳膊,似是要掏出她的鞭子甩人。 長老們眼中大驚,立刻用一句總結完:“二師兄弟子陳述寧,因違抗命令,念在好歹求助人無事,關進崖邊思過幾日便可。” 至於緒苒的罪責,他們原本是想一並議了的。 結果,看見緒苒目空一切,不把他們放在眼中的模樣,還是歇了想法。 “我白月峰還有事,先走一步。” “我正苦研究丹藥,我也走了。” “你們走了,我也走。” …… 陳述寧掏了掏耳朵,根本不理他們。 “師父,那弟子就回峰內繼續修煉了。” 青渺道人對於弟子亦是愛護有加,也沒有強迫他必須去閉關,而是放縱道:“好了,回去吧。我們一同回去。” 緒苒:??? 不是跟我說懲罰我的嗎?怎麼又不懲罰了。 原本一顆緊張的心緊縮到喉嚨口了,又被戳了下去。 待到陳述寧走後,緒苒忙攔住準備禦劍也走的青渺道人:“師父,不是說讓我受罰嗎?” 青渺道人驚訝於她還在糾結此事,“隻是跟你說說罷了,你看宗門,誰願意處理你的禍事?讓你受罰?” 緒苒:……我真的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