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苒如同往常一般,毫無負擔擺爛地躺在榻上,雙腿疊翹在一起,一派閒然自得的模樣。 「收到。」 係統毫無波瀾的聽了指令,開始操作起來。 光子代碼在虛擬屏幕上跳轉飛快,它正以宏觀全世界的角度,重新準確的定位任務對象處所的點,預備展開現場直播。 時隔數年,緒苒卻毫不陌生的直播畫麵,徐徐呈現在她的眼前。
畫麵中並未出現裴之槐,不知曉他現下在哪兒。 依舊是宮廷風的大殿內,但與以往有著大不同。 光是瞧著出現的場景,周圍擺放的一切物件,能看得出來,這不是一般宮裡人能用得起。 緒苒思量著對比皇後的殿內的裝飾,發覺,連當年尊貴的皇後娘娘,也沒有如此好的待遇。 雖說皇帝有如此的待遇,比這好一點。但他寢宮內殿的一切珍貴的寶物,早已悉數被毀。 而且,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問題,現在誰能堪比皇帝? 她好奇地移動視線,試圖尋找裴之槐的所在畫麵的位置。 盯了半晌,緒苒腦中千回百轉,就連私底下的奴才貪汙都想了出來,也沒見畫麵動一下。 她內心浮現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係統,該不會是你卡了吧?” 係統:「正在飛快搶修中!」 緒苒:mmp。 她還以為是一直沒人出現呢,完全沒在意到原來是畫麵卡了。 係統剛剛回複完,直播的場景卡得越發的厲害。甚至已經到一幀一幀的播放程度,看起來像極了老式的電視機,或是網卡到極點時,會出現的畫麵。 因投屏是直接在緒苒視網膜前呈現,她一直看起來的效果是3d特效,所以她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物件,卡地變形,卡得稀碎不成樣。 緒苒伸手撓了撓頭,“統子,你這是不是信號不太好?怎麼催你一下,你還更卡了?” 其實她更懷疑是係統老化故障,但是礙於統子是個要強的代碼,說它有故障,相當於罵它有病。 於是緒苒憋住了口中的話,轉而換了另一個說法詢問。 係統半天沒回話,不知曉是不是在後台拚命搶修中,還是又去摸魚打遊戲。
她鯉魚打挺,從癱倒的姿勢,瞬間坐起。 繼而開始從空間掏出丹藥磕。 她麵上不著急,一顆一顆丹藥下肚,也堵不住她的嘴。 “今日是怎麼回事?往日看得時候豈不是好好的?根本沒出現過這種問題。” “怎麼不回我?去哪了?去哪了?” 緒苒深覺是它這個破係統有問題,說不準,穿梭時空給它機子穿壞了。 係統姍姍來遲,高冷地回了二字:「稍等。」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辰,矮幾上已經被放置了兩三盞藥瓶,往裡一瞅,皆是磕得乾乾淨淨,一顆沒留。 緒苒砸吧了下嘴,“沒嘗出來味道。” 係統才道:「好了。」 它才剛說完,緒苒靠在床頭處,還沒準備好,畫麵倏然間靈動高清了起來。 她麵上一喜,立即三兩下躺倒,恢複她的標準看直播的專用姿勢。 畫麵重新正常,不過,裴之槐依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在直播的鏡頭裡。 漸漸轉動的視角,環繞著整座大殿,這才成功的讓她看清宮殿內部的全貌。 宮殿正中央,陡然顯現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建造。
如同禦花園中央的水池,上麵有架弧形高高隆起的石橋,石橋兩臂刻著奇異的凶獸,以及藤蔓纏繞的荊棘。 池中的鯉魚時不時地臨空飛躍,咻的一聲,輕盈越過弧橋,啪嗒一聲又漸入池水中,濺起一地漣漪。 簡直讓人震撼不已。 很難想象,這是會出現在宮殿裡麵的東西。 緒苒如同身曆其境,仿佛聽到了嘩嘩的水流聲,大片不知名的碧綠葉,在水麵層層疊疊的漂浮,池中的水呈現出碧綠之色。 又是一條試圖越過橋的鯉魚騰空而起,空中帶出無數細小的水珠,鯉魚的鱗片泛著祥瑞之照的紅光。 緒苒眨了眨眼,被蠱惑的下意識去伸手撈它。 下一瞬,魚被緊緊捏在半空,掙紮著瘋狂擺尾,卻絲毫逃不出手掌心。 緒苒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她瞬間明白了來人是誰。 她的視線從黑色金紋的底袍往上,一寸一寸略過,修長的身軀隨意地踱步,合身的外袍顯出他寬肩窄腰,手背青筋猙獰凸顯,掌心的魚正一合一開的不停張嘴。 似命不久矣。 他麵上的表情漫不經心,依舊冷淡,往日緊閉的雙眼,也緩緩掀開,露出無神的金色豎瞳。 緒苒直接呆滯。 她望著麵前的人,一時之間不敢認。 她剛內心滿是期待著幼小崽崽,完全沒想到,小裴之槐已然經曆了十年。 她對十年沒太大的真實感,從十年前到現在,周圍一切連同自身都未曾變化,眨眼極逝,像是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睜開雙眼,現實完全沒變。 而長大版的裴之槐,一下子就打破了她的不真實感。 讓她深有體會地感覺到,十年的時間所帶來的變化,以及成長。 她不敢置信地又重新環視了一遍宮殿,該不會,這裡是,任務對象所屬的大殿吧。 眼看鯉魚就要爆肚而亡,眼珠子都凸出來了。 裴之槐驀然一鬆手,魚吧唧一下就摔進了池子中,而後沒超過三秒,又神氣地遊了起來。 緒苒:……牛。 長大後的裴之槐跟小時候受氣包的形象完全不同,他當下的目測身高應該在八尺多,手臂隱藏在衣袍下線條優越。 「不僅比你高出一個頭,還能一拳掏死你。」係統看她不住的在對比兩人現在的差距,忍不住出聲。 緒苒一噎,啞口無言。 她涕淚橫流,完全沒想到,當時她要俯下身子去說話的裴之槐,已然長成了這番模樣。 “我哭了。” 裴之槐感受著手中的黏膩水漬,緩步走到殿中淨手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每一個指縫都不放過的清洗過。
似乎在嫌棄魚,又像是在厭惡彆的。 原本半長的頭發,如今垂順在腰股間,被齊整地束起。除了麵上一派冷淡,其他哪哪都跟以往不同。 緒苒愣神完畢之後,不僅暗自擔憂後兩日的任務,他當下過得如此好,豈不是不會輕易隨她來宗門。 到時候必定會動用一番武力,強行壓製。
想想就很麻煩。 半響,裴之槐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然被搓的通紅一片。 他停了淨手的動作,頓了頓,似是在感受手上的觸感是否還存在,而後,拿起一旁備至好的錦帕,挨個手指擦乾。 緒苒看著他,視角也跟著他在不停地旋轉,一會兒是手的局部細節,一會兒是高清俊朗少年懟臉,讓她的視線迎接不暇。 等她再細看時,裴之槐依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頭在摩挲手裡的一張泛黃發舊的紙。 從投屏的遠距離視角來看,看不清他手中的紙上寫著什麼,隻能看清裴之槐低眉垂眼,臉色不愉。 因時不時摩挲,他手中的平安符紙已然碎裂了許多小邊塊,卻又被平整的用新紙補了回去。 直到如今,將近十年,他從未扔棄過這張未親眼見過的平安符。 短短數日的場景,像是上天跟他開的一個玩笑,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唯有真正關於她的,隻是手中這張紙。 其餘的身外物,皆出自宮廷。 他後來核實過了,當年所處冷宮的物件,全都是皇帝下的命令所增添。 關於散修存在的證明,也隨著年日的變遷,而跟著減少。 或許真的是他當年陷入絕境,患了瘋症,自己臆想出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並且胡編亂造了一些因果論,命緣說。 十年過去,十三省兩京,他並未查到過與修士有命緣之人,更彆提有人聽過這個謬論。 裴之槐自嘲笑了笑,把符紙疊好,收起。 他從來不信旁人,旁物。 隻信自己。 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查出這個散修是從哪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