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諳在心裡措辭,攤開揉碎來講,給兩個人應有的體麵,給這段並不算太長的感情應有的尊重。
可她忘了,關於愛情,本就不是談得清楚的。
該說什麼呢,從何說起呢。
“是…因為其他人嗎?”和我在一起是因為其他人嗎,和我分手是因為其他人嗎。
電話那邊呼吸不穩,聲音隱隱顫動。
“怎麼可能。”常諳下意識反駁。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摻雜了第三者,常諳自己都會感到羞恥。
嗯,好像,或許岑因的喜歡,比一點還要多些。
哈哈哈哈哈有些自戀。
“岑因,不要因為這段感情的失敗否認自己。要不…你來提一次分手,平衡一下?”
岑因笑了,頓了兩秒,問:“複合的信號嗎?”
在一起才能分手。
常諳手心冒汗,有些尷尬,“呃…我不是一時衝動提的分手。”
“哦。”岑因拉長了調,反問:“在一起的二十一天裡,你是想著怎麼和我一起麵對未來呢,還是在考慮怎麼和我分手?”
該死的圖書館三十秒文學…無孔不入。
氣氛稍稍歡快了些。這時傳來噔噔噔的敲門聲。周女士出現在陽台玻璃門後,用氣聲說:再不來飯菜涼了。
常諳微微點頭,順帶關緊了門。
“都不是。”
“吃飯去了。”
“還有,如果打電話…其實可以用你自己的號。”
真心話大冒險的借口,有些拙劣。
“好。”
掛了電話,常諳如釋重負,長長吐了一口氣。
其他兩個人都吃好了,靠在餐桌椅子上,目光一路追隨常諳從陽台到餐廳。
常諳自顧自坐下,對上她們複雜的眼神,解釋道:“嗯,一個朋友,急事,已經解決了。”
“常諳諳,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很明顯。”一頓一頓,愛在前麵加個嗯。
周英女士單手托著下巴,靜靜看著她編,還不忘扯著嗓子問季舒白,“對吧?舒白。”
常諳和季舒白四目相對,嗶——信號接受完畢,大致知道她被套了多少話。
“哦,真話是我和女朋友感情出了點問題,剛剛她打電話來解決問題。”
常諳又低頭扒了一口飯,把她最後的路也給堵了,“所以目前我的心情並不足以支撐我解釋太多,媽。”
剩下的自己猜去吧。
回到房間,常諳臉上還是剛剛苦大仇深的樣子。
季舒白徹底裝不下去,手指點了點她的肩膀,“我發現你這人,蔫兒壞。阿姨這會被你騙得團團轉不說,苦的是我。”
畢竟作為常諳的好朋友,最適合從她這打探常諳的消息。
“不是前女友嗎?這是有轉機啦?”季舒白記得很清楚,常諳說的是“我和女朋友”,話裡行間沒提到她已經分手了。
常諳白了她一眼,明知故問。
開車把送季舒白回家,常諳被周女士拉去超市采購年貨,滿載而歸。
晚上常爸回來,飯桌上問她:“什麼時候返校啊?”
“大概元宵再過個兩三天吧。”常諳尋思自己回來也沒多久,不用這麼急著讓自己回學校吧。
常爸看了她們母女一眼,臉色沉重,“怕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
周女士正了正身子,看他神情不像是小事。
“聽同事說興城那邊出了傳染病,不少人感染,死亡率高,病源未明。”
常爸撐著額頭,歎了口氣,“希望不是我想得太多,能儘快控製。”
但往往事與願違才是常態。
直到除夕前一天,常爸的朋友從興城傳來的消息並不樂觀。常諳在群裡說了一嘴,提醒秦子衿他們多備點日常吃用品和口罩。
“姐!”
常諳躺在沙發上打字,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閉著眼睛都知道是她弟。
“聽說你有對象了!”
這一嗓子,估計上下幾層的鄰居都知道她有對象了…常諳扔下手機,提著拳頭去門口迎接常征。
一開門,笑嘻嘻的常諳等在門口,眼神想要刀人。“回來了啊?”
“期末多少分啊,全年級排名多少啊?”
“前幾天的聯考出成績了嗎?”
“初八上課,也就十天假對吧?”
……
客廳的周女士循聲看過來,“常征,怎麼不說話了?”
“最後一個問題我能回答,老爸不是說可能不能照常開學嗎?”
“那前幾個問題呢?”常諳一副不打算放過的樣子。
常征欲哭無淚,血脈壓製。他扯了扯常諳的衣角,“姐我錯了!”
常諳滿意點頭,凶瞪了他一眼,“行吧,以後大人的事少打聽。”
隻是常征的話提醒了常諳,岑因她…也在臨城市,從興城來臨城市探親?也該回去過年了吧。
手機屏幕停在電話頁麵,按出一串熟悉的數字,常諳猶豫著要不要點通話鍵。
其實微信可以發消息說的,但常諳向來不喜歡用冷冰冰的文字表述一大堆,容易被誤解。
按下通話鍵,對麵很快接通。
“常諳。”
岑因叫她的名字,相當於“喂”,等著她的下文。
那邊應該很空曠,連帶著聲音也空靈了些。岑因的聲音很蘇,常諳覺得念她的名字時尤其是。
她咳嗽幾聲掩飾自己的走神,問:“你還在臨城嗎?”
“嗯。”
!明天除夕,怎麼還在臨城。
“你知道興城那邊有傳染病嗎…嗯,好像挺嚴重的。”常諳又問。
“知道。”岑因頓了會,可能覺得自己回答一兩個字有些冷漠,解釋說:“小舅舅在興城一醫院工作。”
怪不得留在了臨城沒回去。既然她都知道了,常諳也覺得這通電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正準備說兩句再掛了,岑因主動開口。
“其他人都回去了,我一個人在臨城。”
“留下前還不知道這件事。”
言下之意,不是因為疫情選擇留下。
“我好像,丟了東西在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