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不同。語氣煩悶,帶著咄咄逼人。
沉默了十幾分鐘,明明她都想一筆帶過了,為什麼還要追根究底問個答案?
她承認自己在失控的邊緣,隻能竭力在心裡克製一些不好的衝動。
但好像,失敗了。
“為什麼又不說話呢?在一起時是這樣,現在還沒變。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嗎?”
常諳站起身,岑因低頭不說話的模樣讓她氣上心頭。憑什麼啊,永遠這麼淡然與世無爭,好像這件事和她沒關係一樣。
那就一起沉淪吧。
“你問我我們為什麼分手,你不是也猜到了嗎?在一起的時候你多少次像這樣不說話,我是搞笑慣了,可我就不需要反饋嗎?”
“你有對我說過喜歡嗎?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不習慣身邊突然少了一個圍著自己的人,把這種環境的缺失感當作了喜歡?”
“岑因,很多時候,我真的猜不透你的想法。”
另一個人依舊沉默著,空氣中安靜下來。
門外不適時地傳來敲門聲,常諳擰了擰眉,在走向門口的時間控製好自己的麵部表情。
不論來的人是誰,她都不希望兩個人的事被第三個人當麵撞見。
門開了,是季舒白。
“不是說不上來嗎?”
常諳想,她不是個善於偽裝的人。冷淡的聲音和平時判若兩人,破綻百出。
季舒白在門頭,眼神往裡瞟。岑因坐在沙發上,背對著這邊,看不出什麼。餘光中又打量兩眼常諳,確認兩個人氣氛不對。“打完了就想上來看看,你們怎麼了?”
看,季舒白問的是“你們”。常諳心裡自嘲,哪有什麼你們,應該是“你和她。”
“我先下去?”哪怕兩個人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在這種氣氛凝滯的場合,她也不想過多追問。朋友之間應該主動為對方留出隱私空間。
說完就要關門走。
岑因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常諳回頭看她一眼,“我和你一起。”
防盜門嘭的一聲鎖上,餘音回響,屋內空蕩蕩的。
常諳隱約聽到自己的名字,腳步頓了一秒,又接著下樓。
算了。她想,對方都需要時間和空間,思考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從開門到下樓回房間,常諳上下唇緊抿,眼皮微耷,貫常愛帶著三分笑意的臉,此刻被冷漠取代,渾身上下發出彆靠近我的信號。
季舒白跟在她身後,輕輕歎氣。
這才是最真實的常諳,不同於父母眼中懂事、開朗的她,不同於朋友口中樂觀、體貼的她。
傷人的尖刺被隱藏起來,她以包容溫和武裝自己,既能自我防禦免受傷害,又不至於無差彆攻擊靠近的人。
對於遊離在孤獨和熱鬨邊緣的人,這樣做不至於顯得異類。
當時季舒白和她總結這句話,常諳笑了笑,很是灑脫地說:“所以啊,這樣的我怎麼去愛人呢。”
隱瞞傷人,坦誠傷己。為避免失落,選擇了不開始。
得知她和岑因在一起,季舒白初始反應是驚訝,但更多的是期待和祝福。
興城和北城八百多公裡的距離,不會淡漠她們的友情,但隔斷了兩個人的陪伴。如果常諳能遇到一個喜歡她的人陪在她身邊,那再好不過。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臥室,常諳向後仰倒在床上,目不轉睛盯著天花板,聲音嘶啞:“季舒白,怎麼辦。好像,每次我的選擇都是錯的。”
初中二選一放棄的朋友,高考填報的專業,大學追求的戀人,都是她失敗的證明。
她已經在儘力避免選擇,但生活永遠處在十字路口,避無可避。
季舒白沒有去問她發生了什麼,隻是認真說:“不論你怎麼選,我都會是你最堅定的支持者。”
常諳嗯了一聲,閉上眼,滿心疲倦說道:“我一個人呆會,沒胃口,晚飯就不吃了。”
“嗯,好好休息。”
季舒白臨出去前為她拉上了窗簾。門啪嗒鎖上,房間裡黑黝黝的,安靜到常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聲。
一旁的手機震了兩下,常諳解鎖點進微信,是秦子衿。
【秦子衿】:還好嗎?
【秦子衿】:剛剛你們說的…
“真的。”
發完這條她鎖屏隨手把手機扔到床頭,不再去看消息。
過去這麼久,為什麼不解釋呢?從分手到現在,如果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會要留在臨城呢?
常諳腦海裡問題一個一個過,沒人給她答案。追本溯源,她想,今天的源頭在哪?
前女友。
岑因說的是實話,她卻因此惱怒。
不對,立場不對。就像她後悔自作主張邀請季舒白上樓一樣。
常諳悲哀地笑了,她在遷怒什麼。
何必呢。
胃部隱隱抽疼,常諳習慣性把手搭在腹部,蜷成一團。抵擋不住襲來的睡意,很快失去了意識。
如果,時光倒流。
她看清了被自己放棄的那個好友眼中的悲傷,被“選擇”另一個因為兩個人漸行漸遠徒生的無奈。
她看清了自己填報誌願時的意氣風發,滿心憧憬大學的征途。
這一次,她沒有選擇坐在岑因身旁的空位,兩個人僅有的交集不過數麵之緣。
在課堂上走神的間隙,有那麼一瞬,她看到了一雙飽含複雜感情的眼睛。
會不會,另一個人,也選擇了不開始。
愛人錯過。
倒帶的記憶,讓常諳有些分不清真實和虛幻。耳邊急促的呼喚撕裂這個世界,高樓坍塌,大地凹陷,她從虛無中回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