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這樣波瀾不驚的女子,不知……(2 / 2)

牆體的坍塌麵還在擴大,磚石不斷碎落、粉塵彌漫讓人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何事。直到,一個詭異的陰影出現在粉塵幕布之後。林爭春眼見自己闖了禍,不敢怠慢地提著石凳踏著倒地的槐樹跑了過來。監察司門人跟在其後,見到這些個男人,擋在時爾梅麵前婢女丫鬟們全都跑了上去,嘴裡嚷道:“你們這些男人不可以踏進我家院子!”

蓮步細碎間,羅裙輕擺,各色衣裙的女子從林爭春身邊經過,叫時爾梅無法忽視這個身穿窄袖短袍,胸戴金縷護甲、腳穿革麵長靴的戎裝女子。

不一樣,太不一樣,從小到大養在女兒堆裡的時爾梅從未見過單手提石凳還能腳下生風的女子。

再說手提石凳的林爭春與一眾女子擦肩之時隻覺香粉拂麵、滿目婀娜,全是她在昆都不曾見識過的鶯燕之色。

兩人都長見識了。清風一過,塵埃散儘。

林爭春看清坐在回廊下手端繡花紋樣的時爾梅,卻見他青衫單薄勾勒出的身體線條並不羸弱反而是骨架有型,身姿流暢。保養得當的十指如水蔥,肌膚瑩潤到指尖能透出繡樣花色。如墨長發虛攏一髻,鬢邊還戴著兩朵海棠紅色的大絨花。一雙美眸自帶水色,黑白分明的眼珠像養在水裡的晶石。他挑眉抬眼,兩人目光交錯的一瞬,讓林爭春懂得了何為顧盼生情。

驚愣原地的林爭春詞窮語竭,竟不知該往前繼續靠近還是轉身離開,莫敢打擾公子雅興。

蹲在牆壁上的猞猁看見林爭春微微張嘴,口水都要流下來,才知道生女類父。想當初林二在金陵台,瓊林宴上見到澤浣也是這般德行,也虧得林爭春文學修養不及林二,否則該像她爹一樣寫狎詩調戲良家子了。

略微宕機的林爭春回過神來,揮動著手中石凳指了指斷牆說道:“不好意思,我把你家院牆砸了。你放心,我會找人修好的。”

時爾梅抬眼看了下壓垮牆體的老槐樹和滾在主枝乾邊的石凳,不可思議地道:“你怎麼就能把院牆砸了?”

林爭春瞟了眼他手中輕飄飄的繡樣,又掂了掂自己手中沉甸甸的石凳,故作輕鬆地道:“沒抓穩,叫它脫手飛了。”

時爾梅委實沒想到世間居然有女子堪當孔武有力。他吞咽了下口水,再度打量她,纖手細腰,腿長且直,若非一聲戎裝強撐出了驍勇氣場,跟他之前見過的女子還真沒兩樣。

他盯上林爭春手中的石凳說道:“姑娘還能手舉石凳這樣的重物?”

“那是當然!”林爭春忽起賣弄之心,當即來了個托舉。把梅公子好生一嚇,握緊了手中的繡樣護在胸前。蹲在牆端的猞猁撲哧一笑,心想這位林姑娘若是倒拔垂楊柳,能把這個俏生生、嬌滴滴的公子嚇死。

見他這般反應,林爭春著急給自己找點場子,她放下石凳,哐當一聲響。讓梅公子悄悄往後挪動了下位置。林爭春也管不了真嚇沒嚇到他,直徑走到他麵前,指著他鬢邊大絨花說道:“你喜歡戴花?”她想說昆都以北的冰原上有一種開在冰晶上的奇花,名曰寒姬,食之能增補靈力。花瓣純淨透明又逶迤層疊,若能戴在這位公子鬢角才真好看。

時爾梅抬手一拂,拔下兩朵絨花釵,頗為自證地答道:“我戴花隻是為給戲子選妝。我平時沒有戴花的習慣,也不喜歡戴花。”

“哦!”林爭春慶幸沒說要送寒姬給他戴,想到冰清玉潔的寒姬與這位公子的氣質如此般配,卻不能戴上他的發鬢,林爭春竟然有些惋惜。

身後鬨哄哄的,林爭春一回頭看見一堆女孩攔在斷牆缺口,雙手叉腰堵了幾位監察司門人的去路。女孩們聲線清脆本如落盤入珠可你一言我一語卻又顯得聒噪刺耳。

“男人不許踏入我家院門是我們家的規矩,你們不許踏入半步!你們賠?怎麼賠?壓壞了我家的老梅樹,你們賠不起!”

老梅樹?!林爭春看向院牆,果然看見一株梅樹被磚瓦壓彎了枝乾。她很是歉疚的看著時爾梅說道:“我先清理磚石再請花匠來治這株梅樹。”

時爾梅說道:“不必,養了二十年也不開花的梅樹隨它自生自滅好了。”梅公子說梅也說自己,失去自由的生活隻能叫苟活。

“那株梅樹枝繁葉茂,怎麼可能二十年不開花?”林爭春丟下石凳跑去清理壓在梅樹上的瓦礫,三兩下便挑揀乾淨。時爾梅起身,走向林爭春,路過她丟掉的石凳時抬腳踢了下,確定是真石凳不是模型後o了個嘴型。

葉闌珊見他要走過來,著急攔下他說道:“請公子回房,莫讓這些男人的臭濁氣衝撞了公子。”

時爾梅擺手說道:“無妨!要衝撞早衝撞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北麵院落二十多年空無人居,昨夜才住人,梅樹就開了花。如今連院牆也從北麵破了,說不定她真是助我脫困的北地貴人。”他走向林爭春,見她撅著屁股查看梅樹隻覺憨直可愛。

林爭春見這株梅樹主乾被牆壁壓彎,為了不影響梅樹生長,公子家的院牆修到此便空了一截。但饒是缺了一截院牆,那株梅樹大半枝條順著石牆縫隙向陽朝隔壁院落生長,看著就知道它很難受。林爭春朝時爾梅說道:“你們家的梅樹根係一定在院牆外,不然它的枝乾不會繞來繞去往外長!我把我家院牆移後,給梅樹讓條路。”

一個監察司門人說道:“這可不行!林修士,院牆之內是我們的宅基地,萬般不可退讓。要是院牆壓了梅樹,他們大可以移栽。”

林爭春說道:“就算要移栽也要拆牆才能挖出根係,我們的院牆的確把人家梅樹壓歪了。難怪它二十年不開花。”說罷試著推了推自家院牆,塌了一大截的院牆早已朽垮鬆散,經她這麼幾推,縫隙裂痕逐漸擴大,轟隆幾聲之後壓製梅花的院牆呼呼而倒。

葉闌珊和一眾小婢沒見識過破壞力如此的姑娘,當即擁著時爾梅後退數步,躲得遠了些。

隨著圍牆坍塌,梅樹枝葉舒展,簌簌而動,像久睡蘇醒的動物在活動筋骨。蹲在牆頭的猞猁瞟見一團光暈在牆下泥土裡一閃而過,不待它跳下追尋,離其最近的林爭春一手作印朝著光暈劈了下去。猞猁跳上林爭春肩頭,俯身看見盤根錯節的泥地裡有道黃紙符印,符印之下是隻銅蟾蜍。

破了陣眼的符印就是一張廢紙,林爭春撿起一根枝乾挑起那隻銅蟾蜍轉身對時爾梅說道:“難怪你家梅樹不開花,原來不是被院牆壓製而是被這隻妖靈斷了養份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