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花重錦官城……(1 / 2)

下午申時二刻,監察司門人收到消息,去兌換鐵劵的外圍人死在陋巷。因為是外圍人員,執勤之時無人策應所以也不清楚在其死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監察司門人向蕭淩寒稟稱:“死者胸肋儘數折斷,斷骨刺破肺葉導致窒息而亡,無防禦性傷口,死者十指被掰斷推斷其在死前被刑訊逼供。外衣和隨身背包全部撕爛偽造成打鬥所致,兩張鐵劵被撕成粉碎混於碎布散落在屍體周圍。他們想偽裝成街頭鬥毆。屍體還在府衙,我們要通知殷旭派人去認屍嗎?”

蕭淩寒磨磨後槽牙說道:“他們是想問出鐵劵來源,兩張不到千貫票值的鐵劵就值得他們殺人?我們隻想試試水深,他們卻把我們摁在水裡溺死。讓殷旭去認屍,我們的人死了,就沒必要遮遮掩掩的調查了。”

門人得令,去找殷旭時才得知其一早外出未歸。待門人回州府衙司官舍之後便遇見華陽府留守人員來報時爾梅失蹤,林爭春帶人去遠郊尋找的消息。

蕭淩寒默了一瞬,心想有猞猁在旁應該沒事,終是忍下擔憂沒有去增援林爭春。

傍晚放衙,跟著趙淮安回府的還有時父。身穿鬥篷以掩人耳目的時父走進後院花廳時,看到以年號分類的鐵劵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對林夫人行禮是也哆嗦得有些口齒不清的樣子,青陽端了碗淺褐色的湯劑過來遞給時父,另兩個婢子端來軟椅伺候他坐下。

時父低頭一看這碗湯劑居然是自己平日的藥飲天麻鉤藤飲,連自己的藥飲都摸得門清,趙淮安的調任和蕭淩寒的空降也隻能是針對蜀州商界了,要說蜀州商界與其他州府商界有何迥異之處,便是銅鐵易幣。

時父喝下湯劑,平順了忽而高升的血壓後人也清醒了不少,他放下碗對蕭淩寒拱手行禮說道:“蕭公子有禮。”

“你還是叫我蕭大人吧!”

時父聞言慌忙改了口,拱手作禮道:“草民拜見蕭大人。”

蕭淩寒說道:“今天有人去成都府的鐵劵鋪子兌票,沒兌出鐵幣反而被人殺死在陋巷。”

時父聽罷狠狠地閉了閉眼,盤算著如何從這個死局裡全身而退。“回兩位大人的話,草民已經退出了總商聯盟,撤股鐵劵鋪子。所以對於鐵劵鋪子的運營不甚清楚。”他觸及到趙淮安和蕭淩寒冰冷的目光又趕緊補充著說道:“但也就是鐵劵鋪子近些年來的異常才迫使草民下決心退股撤資,與蜀州總商圈劃清關係。”

趙淮安聞言知道要先給他喂顆定心丸:“隻要你如實告知所知,便是退股撤資與總商圈無關。”

時父看向蕭淩寒後者說道:“趙大人是蜀州知州說話算數,更何況我與內子和時公子也算有交情,貴府護院還沒來得及告知你吧,時公子失蹤了。現在內子正帶人在華陽找他,華陽駐軍也在第一時間封鎖了出城通道,我相信此刻內子應該已經找到他了。”

時父倒吸了口涼氣,心想自己不過是想討個保障,對方就拿兒子威脅他,殊不知時爾梅真被擄走了。為了撤股退資撇清關係,時父交出了手裡的禁権,他已經做好全家搬去南召的打算,所以此刻的時父倒也是無所顧忌。

他說道:“請兩位大人容我細細說明。寧熙十年蜀州轄下益州、邛州、嘉州、眉州成立鑄鐵幣監,就地開礦鑄鐵發行蜀地鐵幣代替銅幣。巴蜀鐵幣僅能在蜀地流通,嚴禁流入外郡。對於普通百姓來講除了交易不便而外到也影響不了買賣基本生活物資。剛開始的那幾年對我這個豬鬃販子的影響也小,鐵幣太重不好攜帶,我也能與山民以物易物。可後來有了我的梅兒,為給他拓建一個與世隔絕的大宅院我隻能想辦法多掙錢,於是我離開蜀州,我帶著貨回了老家湖州,想不到還真找到條財路。寧熙十五年,我的鬃毛刷被湖州林氏商貿看中簽了定銷合約,賺了些本金,在南召買下了幾畝薄田種茶。鐵幣對於蜀地的商人來講就是個大累贅,故而我隻走湖州經運河的商道,後來手裡積攢的銀票,銅幣也豐盈起來。如果不是顧忌兒子隻能養在華陽庭院,那個時候我就要遷回湖州老家離開蜀地。可就是這種牽絆,讓我不得不接受蜀商們的邀請,加入他們的聯盟投資鐵劵鋪子。因為沒有總商們的首肯,哪怕我用銀錢也買不了華陽的地。哎,都是為了我的梅兒。”他抬眼看著蕭淩寒,後者說道:“你放心,內子一定能護他周全。”

時父歎了口氣說道:“剛開始鐵劵鋪子隻能靠收取管理費賺錢,可沒過幾年,他們居然開始溢息收幣。我就覺得不妥,可我本身沒開鐵劵鋪子,也不知究竟是何不妥。後來才知道,他們…他們在川西找到收鐵幣的商人。元祐五年起,鐵劵鋪子就開始悄悄以銅幣代替鐵幣兌給百姓,這些年下來,估計成都府周邊的鐵幣都被他們吸走的差不多了。”他看向蕭淩寒說道:“如果碰到鐵劵鋪子庫存吃緊時,大多會用銅幣代替鐵幣,如果碰到不開眼的堅持要鐵幣就會讓他去彆的鋪子或者隔幾日再來。剛才蕭大人所說因兌幣而喪命的事情,草民鬥膽揣測是對方既不開眼,又不聽勸,堅持要鐵幣又不走還喧鬨才惹了災禍。”

蕭淩寒聞言,眸光陰冷,他似乎已經想到那個堅持要鐵幣的外圍人員是如何被人騙進後堂,帶入陋巷威逼意圖之後殺人滅口的。

花廳裡安靜的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趙淮安指著桌上堆放的鐵劵說道:“如果說他們在吸納民間鐵幣,那這些票據又做何解釋?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收集鐵幣流入川西的話,這些鐵劵就該銷毀!”

時父搖搖頭:“這個草民便是不知了。”

“元祐五年?!”一直沉默的林夫人開了口,“你確定券商虧本以銅幣替代鐵幣兌給百姓的時間是元祐五年?”

時父點點頭:“那年開始家裡的婢子都把手裡的鐵劵換成了銅幣,蜀地銅兌銀的彙率低,我還幫他們拿到湖州存入鼎彙豐換成銀票。”

林夫人望向趙淮安說道:“老爺,我記得元祐五年蜀州鐵幣吃緊,為增發鐵幣朝廷新設了個鑄鐵監。”

趙淮安領會林夫人之意,鑄鐵監設置在鐵礦礦山附近,都有重兵把守。那個新增的鑄鐵監位於一個敏感地帶監管缺失,不能當時父的麵談論。他說道:“感謝時老先生如實相告,我這便差人送你回家。”

蕭淩寒伸手攔下他問道:“敢問時老先生,如今貴坊的鬃毛刷還是湖州林氏在收購嗎?”

時父擺手道:“元祐二十六年林氏就撤出湖州了,老掌櫃另謀了商號做事,也在購入我們買進的鬃毛刷。後來蜀州市舶司也在買入鬃毛刷,說鬃毛刷是燕北互市的緊俏貨。”

蕭淩寒心下了然,元祐二十五年其生父薨逝,前一年林家撤走北衛軍械司火器研發人員遷往昆都,以至於帝國火器研製進度遲滯不前。軍械司隻剩下的些許工作記錄日誌,上麵所記最有效的清理炮膛內硫硝沉積物工具便是產自蜀州的鬃毛刷,這種毛刷剛柔兼並且高溫不燃。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昆都從未停止過火器研發。

他道:“我送你和夫人去華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