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淩亂又焦急,逆著光的麵容恍若融入了陰暗。
夏薇歌想到了一些可能,心尖猛然顫動起來。
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待到王寧和吳婆兩人走到了她的身前,臉上悲傷的神色仿如一把利刃刺入了她的心臟。
“夏夏,我們要去趟醫院。”
夏薇歌猛的抓住了身側溫溶的手臂,她用了很大的力,溫溶有些吃痛,但並未掙紮,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在夏薇歌手背上,以示安慰。
夏薇歌沒有回答,隻是點點頭,站起了身,唇畔在與王寧對視時已繃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四人一起去了醫院,到了急診室,張奶奶的病床前站著醫生護士,與她的丈夫兒子。
“老人已經走了。”醫生見她們過來,沉痛的給她們解釋了一句。
夏薇歌在路上已有猜測,可真正耳聞目睹時依舊大腦一片空白。
她朝前走了幾步,目光穿過人堆的細縫看到了張奶奶的麵容。
老人身上插著各種管子,身旁的儀器將她圍繞,護士正在為她卸下這些冰冷堅硬的東西,夏薇歌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老人走得是否安寧。
她的呼吸都在顫抖,她實在想不明白,昨晚她們離開時還問過醫生。
張奶奶雖然傷得很重,但手術的成功率不低,送醫院時也比較及時,各項數值都比較穩定,不然她們昨晚絕不會離開。
難道是因為錢?因為沒錢做手術?
夏薇歌搖搖頭,人在急診室,哪怕家屬沒錢,醫院也會先進行搶救,絕不會說看著人在病床上沒命的。
之後會等待家屬籌錢,或是推薦社會募捐。
夏薇歌腦子裡太混亂了,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前麵猜測的話?
“是因為沒錢做手術嗎?”
她說出口就狠狠咬住了唇,心中已將其否認。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張奶奶的丈夫竟接過了她的話。
“就是沒錢,就該等死。反正腦子也有問題,死了倒好。”那個長相憨厚,看著還算老實的男人,此時站在醫生的後邊,側著身,目光斜過來。
如同昨晚夏薇歌所見過的那般,冰冷的眼神中滿是不在意。
病床上那死去的人仿佛與他毫無關係。
“昨晚這位奶奶剛清醒一點,他就一直辱罵奶奶,說她是‘賠錢貨’,讓她趕緊去死,彆想讓家裡出錢救她,奶奶就自己掙紮摔下了床,醫生過來搶救了,但人沒救過來,估計也不想活了。”是旁邊一個病人家屬的聲音,她二十來歲的樣子,認得夏薇歌,故意說出來。
“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人。”
夏薇歌狠狠咬著唇,死死盯住男人,腦子裡恍然浮現出第一天在浴室裡見到的張奶奶的模樣。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根本不可能是摔的。
那些明顯長棍或是重物打出來的傷痕,那種長期遭受暴力才會出現痕跡。
那時老人背對著,小聲道謝的聲音是那樣真誠與感激。
夏薇歌快要無法呼吸,她昨天明明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異樣,她明明應該留在醫院。
“抱歉。”醫生向著夏薇歌她們幾人表示歉意,明明應該對家屬所說的話,此時卻說給了她們聽。
護士已經把張奶奶身上的儀器撤完了,剩下遺體的事也該家屬去處理,與夏薇歌她們這些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外人毫無關係。
夏薇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慘白的臉色在清晨的日照下都未能回暖。
吳婆當場氣得有些沒緩過氣,王寧扶著她在長椅上休息,夏薇歌與溫溶兩人則去到地下停車場開車準備回社區。
兩人坐上了車,溫溶卻遲遲沒有發動引擎,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始終未發一語。
地下停車場此時十分安靜,兩人在車上坐了許久,直到夏薇歌的喃呢突兀的響起。
“是不是昨晚我們不走,給一筆錢,她就有救了。”她的聲音異常的平靜,仿若深潭死水一般。
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臉,讓人無法看清她的神情。
可語調裡帶著篤定,她不是在問溫溶,是在控訴自己的罪孽。
“我掙了這麼多錢,能救她的命的錢。”
溫溶聽到了這話,眼眸輕顫著闔上。
隨後又睜開,側過了身子,伸出手強硬的抬起夏薇歌的下顎,目光直直望進夏薇歌眼中。
以往總是柔和溫雅的眼神此刻卻冷靜得近乎冷酷。
“你救不了她,夏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