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讚成地點點頭:“是糟糕透頂,活佛掌握一國,是背後的皇帝。他甚至不像你們的皇帝一樣還要顧慮大臣來選定繼承者,他指定誰是靈童,誰便是靈童。並且他不僅站在權力的最高處,更享受著萬眾信仰。人們從出生起便信仰活佛,所以藏國中根本不會有你們大雍的政變。所有人信奉活佛,對他俯首帖耳。”他絲毫不考慮自己的聆聽對象隻是七八歲大的女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藏國信的佛便多了,各地信的佛都不同。活佛已經掌握權柄卻還不知滿足,他要統一藏國的信仰,不許藏國再有其它信仰的存在,隻許信他。”老和尚說到這裡眉頭一跳,顯示出悲傷來,接下來顯然發生了不好的事。
他卻話題一轉,說起他的過去:“我自小在藏廟中長大,我們這一脈的信眾最少,因為奪魂之術還有信奉的並不好看的佛,在外人看來我們信的更像是邪神。”
“奪魂之術便是我們這一脈的不傳之秘,我們人少也與這秘術有關。相比於將佛寺發揚光大,我們隻想傳承下去。”老和尚看了一眼周寅,咬著牙道,“直到活佛開始大清洗。”
“所有信仰活佛之外的寺廟都被血洗,包括我們寺。”老和尚說起此事嗓音嘶啞,“我至今也忘不了那一夜,血和死亡……”
“我年紀最小,師父師兄們平日都極照料我,在活佛的屠刀揮下時他們還是一樣照顧我。每逃一段便會有一個師兄去阻攔追兵,逃著逃著便隻剩下我一人。”老和尚說到這裡掩不住的情緒激動,這麼多年他一直不去想此事,但他一直沒能忘記那一日。
“師兄們臨走前都要我一定要好好逃下去,活下去,絕不能讓奪魂之術斷了傳承,我便真的一直逃,逃到至今。”老和尚回憶完畢,肩膀重新塌了下來,神情灰敗。
他終於有空抬眼看一眼周寅,她看上去毫無感觸,纖長的手指在桌上無聲輕叩。片刻,她道:“你們不是會奪魂之術麼?怎麼被殺得這麼慘。”她不僅毫無感觸,甚至在思考他所言的合理性,並指出問題所在。
老和尚被提問,當即捍衛師門:“奪魂之術,奪魂之術要在安靜的環境下慢慢施術,屠刀都落在頭上了,怎麼用眼睛去奪彆人的魂!”和尚也怕屠刀啊。
周寅點點頭,問:“所以奪魂之術究竟是什麼?”
老和尚終於要解答關鍵問題,神秘兮兮的:“用你的眼睛將彆人的靈魂奪走,靈魂被奪走時,那人完全聽從於你,你可以在這時向他植入一個想法,或者修改他的想法。當你把他的靈魂還給他,他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靈魂曾被你拿走過。”
周寅眉頭輕蹙地看向他道:“看看。”她現今便要看,免得他與院子中的下人商議好裝著被奪走靈魂的樣子。
鬨劇似的。
老和尚一隻手摸向袖子,歪歪斜斜地向門邊走,將門打開,嘰裡咕嚕動作誇張的一通連說帶比劃,終於有伺候的小廝意外地過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老和尚將人召入房中,把門帶上。一回頭,剛才的女孩兒便不見了。他環顧四周,在屏風後看到隱隱約約的影子才放下心來,把一直在詢問他要做什麼的小廝按在凳子上坐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獨眼,小廝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
房中安靜得過分,小廝本是不解其意,卻在他獨眼有規律的一眨一眨之下神情變得茫然,沒有了原先的疑惑,看上去真和丟了魂兒一樣。
“小女郎,你出來吧。”老和尚急忙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拿著茶壺便飲,看上去消耗了很大的精神。
周寅從屏風後緩緩出來,看向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的小廝,目光中流露出思考來。
“沒騙你吧。”一氣兒喝了半壺茶老和尚才覺得好些,多年沒做過這事,還好沒有失手。
周寅伸出手在小廝眼前晃晃,沒有反應。
老和尚解釋道:“隻要你不將他打醒或者吵醒,他便會一直如此。”
周寅繞著小廝踱步,細致而認真地觀察著他,不放過絲毫細節。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將目光從小廝身上轉移到老和尚身上,問:“什麼緣故?”
老和尚沒想到實操之後還有提問,對於奪魂之術能成的緣由他並不太清楚,這會兒他支支吾吾起來,顯得很沒文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