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周寅要留他在府上，謝沁很輕鬆地便答應了。這些年來周寅要做什麼都會先向謝沁請示，而謝沁的答案始終如一，都是答應，從沒有過拒絕，越發顯得她的知會更像是在走過場。

她這樣原本該是極為疼愛周寅，但又好像不是這樣的。

周寅同她說過自己要做什麼後她從來不多追問，正常母親該多問兩句，她不知是對周寅毫不在意，還是對她完全放心。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合邏輯。

謝夫人的性格也頗有些怪異，他每次跟著周寅過去見她時她總在佛前誦經，比廟裡的姑子還要敬業許多。她看上去總是在出神，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她看起來總是憂鬱，不知道她是有哪些煩心事。

倒是周寅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踩在雪上的腳步都要輕快一些。

鹿鳴在心中默默記下她很愛下雪，愛逛廟會。下雪是天意，他無法改變天意，但日後可以力所能及地帶她多逛些廟會。

兩人肩並肩從謝府出來，街上已經競列燈燭，儼有通宵達旦之像。

新年要穿新衣裳，謝沁向來不會苛待下人，連服侍過她的下人也人人賜了布匹，至於是賣是裁她並不乾涉。

周寅今日難得舍了素雅的打扮，改穿大紅間白的綾襖與衣裙，頭上是為了喜慶湊趣紮的團了白兔毛的紅絲緞發帶，頗喜洋洋的。

她似乎很不習慣在許多人麵前穿成這樣，一到街上便有些羞赧。

鹿鳴卻覺得她這樣穿很好看，但更顧及她的情緒。如果他此時接著誇讚她穿這衣裳好看，隻怕她非但不會不赧然，反而要越加無法忘記此事，記在心上一夜，連街市也要逛不好了。

還有他一直覺得有人在注視著他們，一直默默留意四周。來往人群眾多，一時間很難發現視線源頭。他還要兼顧周寅，不要讓她走丟。

他想著辦法，四下看去，隻見今日著實熱鬨，來往寶馬香車，五陵年少，香風薰薰，言笑晏晏。

目力所及之處餘光之中有賣麵具的攤位，他叫她：“女郎。”

周寅看他：“什麼？”燈火爍爍倒映在她瞳仁之中，細成一線。

鹿鳴道：“買個麵具吧。”

周寅微怔，旋即感激地看向他：“好。”

他腦海中的係統難得開口：“你該直接買給她。”

鹿鳴頓時意識到自己所做不妥，他這麼開口顯得很像被她養著的小白臉，連買麵具都要她來付錢。

而周寅已經在麵具攤上挑選起來。她很懂禮貌地隻用眼睛來選，並不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倒是賣麵具的攤主見她漂亮喜慶，倒是很熱情地張羅她挑選。

她似乎看花了眼，躊躇半晌才拿了繪了白兔頭的麵具，轉頭問鹿鳴：“你要什麼樣的？”

鹿鳴立刻伸手取了畫著鹿首的麵具，向攤主道：“兩個多少錢？”沒關係，他可以補救。雖然問價格這種話似乎削減了他的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