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周寅已經收回了手,依舊無法改變少年郎的麵具已經被她推到額上的事實。
少年郎雙手抱胸,邪裡邪氣地盯著周寅瞧,推上去的麵具扣在他頭上,鹿首將他怎麼看都是很不好惹的人。他翹翹唇角問:“女郎認錯人了?”
周寅似乎受不住他戲謔的目光,向後退了兩步,輕輕點頭。
聞言他不由笑起來,這一笑之下看上去終於沒有那麼強的侵略性。他索性一抬手將麵具摘下拿在手中,貌似好心道:“女郎要找什麼人?萍水相逢也是緣分,我幫女郎一起尋人也能快些。”他秉承了一貫的強勢,將一切攬過,不給周寅同不同意的機會。
雖然他並沒有給機會,周寅卻搖了搖頭輕聲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已經冒犯郎君,不敢再……麻煩您。”
少年郎輕笑一聲,麵具被他在手中拋出了花來。他就著周寅話繼續說下去,倒是有了不要臉的意味:“嗯,原來你也知道是冒犯我了。既然如此,你該賠我的。”他這個“賠”字咬字頗為奇妙,引人遐想,讓人分不清他說的是哪個賠字,果真狎昵。
今日隨少年郎下山的是絡腮胡,他站在少年身旁聽到他這麼說,麵具下的胡子跳跳。儘管他是個粗人,但他知道頭兒拿對山上姑娘對人家城裡的女郎顯然不該。
不過還好,這位周女郎實在純潔,並未聽懂頭兒的放肆言語。她戴著麵具,周身卻洋溢著是人便能看出來的為難。
她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
少年郎瞥她:“道歉若有用,世間哪裡還會有許多冤枉事?”他蹬鼻子上臉。
周寅喏喏,看得絡腮胡都怪同情她的。這樣高高在上的女郎哪裡遇到過這種潑皮無賴,被少年郎逼得實在好慘,隻會道歉。
少年郎已經在三言兩語間摸透她性格,哪怕是攻略目標,她也和遊戲背景下的絕大多數女人一樣,柔弱可欺。她與其他人相比之下的不同之處則在於她出色的皮相。
這種出色在攻略遊戲中十分常見,因為遊戲製造者並不能很好地塑造出一個立體的遊戲人物,所以為了增加角色優點,遊戲公司一般都會給攻略目標增加驚人的美貌。
畢竟隻要足夠好看,為了臉玩家們也會乖乖攻略。
在周寅接二連三的道歉聲中,少年郎緩和語氣:“我也不會為難女郎,正巧女郎與人走散,你我不若一道用些東西,一麵等人,一麵算是女郎賠罪,如何?”
周寅躊躇著,能看得出她極不想答應這事兒,卻也無法。
少年郎壓低聲音,頗能蠱惑人心:“女郎不必擔心,就在街上的攤位略坐。人來人往,有許多眼看著呢。”
周寅這才鬆口,緩之又緩地點了點頭。
少年郎高興起來,眉眼間都是恣意:“那走吧。”
絡腮胡放下心來,隻要周女郎肯跟著他們走,自然會被他們帶去他們準備的攤位上去。
為了今日,頭兒花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錢。耍把戲的隊伍,慢慢接近周女郎的洶湧的人群,還有他這一身與周女郎身邊不知身份的郎君幾乎一樣的衣裳以及頭上完全相同的麵具,處處顯示出他煞費苦心。
周寅艱難抬腳,跟在少年郎身後。
他刻意拖慢腳步,順理成章地與她並肩而行。他看上去在笑,眼中卻冷冰冰的,但說起話來又像是和人隨意閒談一樣:“還不知道女郎如何稱呼?”
周寅小聲道:“我姓周。”幾乎一出口便被四周的人聲吞沒。
“什麼?”他重新問了一遍,實際上聽清了的。
“我姓周。”周寅好脾氣地重新說了一遍。
少年郎在繼續逗她還是放她一馬中猶豫一瞬,還是選擇後者。儘管他是很想再逗一逗她,但萬一將人弄得惱羞成怒立刻離開就不太好了。當然放倒她隻需要在她後頸輕輕地敲上一下,可惜眼下人多眼雜,他需要收斂。
“周女郎。”少年郎含笑自我介紹,“我叫行雲。”
絡腮胡一驚,頭兒未免太膽大,竟然說的是真名,可見這一趟他對周女郎的確是十拿九穩。
周寅老老實實叫人:“行郎君。”
她叫完才意識到這名姓很不同,又輕聲問:“是行雲流水的那個行雲嗎?”
行雲睨她一眼,笑著點頭:“是那個行雲。”
他一麵走一麵問:“周女郎要尋的是什麼人?我也好幫你留意。”
周寅回答時的語氣裡多了幾分感謝:“他是我的護衛,穿著和你一樣顏色的衣裳,和你差不多高,也戴了鹿首麵具。”
行雲笑起來說:“是嗎?倒是巧了,怪不得你會將人認錯。”一句話將他自己的嫌疑都儘數洗去。
周寅乖巧點頭,沒有多言。她似乎沒有發現見到行雲之後來往行人都少了許多,完全不似與鹿鳴在一起時那樣。
“我會幫你留意。”行雲話鋒一轉,極其自然地問道,“你愛吃什麼?甜口還是鹹口?”
周寅頓時顯得十分僵硬,乾巴巴地回答:“……我都可以。”怎麼聽都能聽出她的勉強來。
行雲聽出她的為難卻充耳不聞,按照自己安排似乎很隨意地一指街邊蒸汽騰騰的攤位道:“湯團,吃嗎?”
周寅磕磕絆絆地答:“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