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也沒有求他，隻是坐在床邊遙遙對著鹿鳴道：“活下去。”她說完這件事便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將頭彆在一旁看上去也是不願意再多說一個字了。

她這麼說倒是讓行雲鬆了口氣，隻是心中不爽罷了。他鬆一口氣是因為周寅還盼著鹿鳴彆死，這樣他就能繼續故技重施下去。但他不爽則是因為周寅現在所遇到的一切她不想做的事皆比不過一個鹿鳴。

同理，即使她嫁給他，也會讓他覺得嫁給他這件事比不上鹿鳴更重要。

而鹿鳴聽到這三個字心中卻大為震動。他再抬眼看她時而她已經看向彆處，這是她對他最後的願望。

因為這三個字，他怎麼能死呢？可是他不死，她便會被一直牽製，這成了無解的循環。

無解二字往往最為可怕，因為看不到任何未來，接下來的分分秒秒都是痛苦的。

鹿鳴被帶了下去，行雲這會兒不爽，也沒多留下，他本就是來讓周寅答應他換上喜服罷了。

人都走儘，門被掩上。周寅才緩緩拿起剛剛被她放在一旁的喜服，細細觀察。

民間百姓的喜服，不錯的觀察對象。

她將喜服上每一處花樣都收入眼中，一一與腦海中書籍上的內容相對應。她伸出手感受喜服的質感，並將之放在鼻端輕嗅以充分感受它的味道。

不怎麼樣。

喜服與周寅的尺寸很不相符，這明顯是身量已經長成的人穿的，她穿上如同戲服，空蕩蕩鬆垮垮的，能直接套在外衫外。

周寅也的確是這麼一套。

過了一會兒門外又來了幾個女人包括剛來過的劉婆，來給她梳髻塗抹了。

女人們一見還是這麼個小女孩，俱麵麵廝覷，心中倍感荒唐。

這究竟是在做什麼呢？行雲是要同這麼個小姑娘成親嗎？算什麼事。

眾人心中百味雜陳，對著這張臉怎麼也下不去手給她塗抹，於是草草畫了幾下了事，又給人蓋上蓋頭，更是不自在了。

行雲一開始是鬨著玩的，後來鬨著鬨著也鬨出幾分興致，看上去真將今兒晚上當作成婚了。他自己換了喜服，腰上的刀還沒摘，又令人吹吹打打，敲鑼敲鼓地迎親，搞得不倫不類。

婚宴就是全寨子人一同吃個飯，寨子裡這些年已經有百餘人，算是很大的規模了。寨子中特意留了片空地，用於逢年過節聚在一處。各家出張桌子，這會兒堆得正滿。

頭兒要成親的事叫寨中所有人都感到離譜，一來很是突然，二來他還不過是個半大少年，有什麼好成婚的？

想歸想，但行雲在寨子中積威甚重，倒也沒人敢不賞臉。

一時間空地上坐得滿滿當當，兼鑼聲鼓聲，熱鬨極了。隻是人們見了行雲那張還未長成的似笑非笑的臉與他身上勉強合身的喜服，怎麼看都還是那一個字。

怪！

這份怪在他將另一個半死不活地少年拖入場中時顯得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