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使道了歉又賠禮之後，許清如並沒有去用晚飯，反倒拐去縣丞的院子去。

縣丞的院子裡氣氛十分熱鬨又怪異。熱鬨在於人著實很多，怪異則在於一群小孩一聲不敢吭站在院牆麵前麵壁思過，十分安靜。照理說一個小孩該有一百隻鴨子的聒噪，但此時院子裡卻鴉雀無聲。

闖了大禍了。午食也沒用。

哪怕是聽見腳步聲，孩子們也不敢扭頭去看是誰來了，隻敢偷偷拿眼去瞥。站了將近半日，他們早已站得頭昏腦脹雙腿發軟，然而縣丞動了大火，不能站也要繼續站，他們隻得忍痛繼續罰站。

許清如一進院子就見一群小孩斜眼兒的模樣，心中一樂，麵上卻沒表現出來，依舊一副麵無表情的嚴肅模樣，叫人看了心裡發慌。

縣丞見著許清如來了，原坐在院子裡監督幾人麵壁忙站起來迎接人：“大人。”

許清如點點頭。

縣丞眼角眉梢的細紋裡都堆滿歉意，今日之事他上午便已經聽幾個孩子七嘴八舌說清是怎麼一回事了，歸根結底還是他閨女起的這頭。

子不教，父之過。女兒犯下禍事，是他管教不嚴，他該擔責。

看看正在麵壁女兒上身筆直，雙腿卻打著顫兒的倔強模樣，縣丞雖然生氣，但更多又是心疼。他這女兒自小便很有主見，是附近幾家孩子裡的“頭兒”。他倒是沒覺得女兒如此有何不好。如今早已不是好早以前女子隻能幽居閨中待嫁，現在女子都能參加科舉，他女兒這樣的性格倒很好，適合做官兒。隻是不成想她是有主見，但是有主見過了頭，將天使的窗砸了，惹大麻煩了。

縣丞還在百感交集著，許清如這邊直接吩咐下來：“事情我差不多已經了解，天使那裡我已經處理過，不必擔心。至於孩子們麼，站了多久？”

“將近五個時辰了。”縣丞答。

許清如看了眼搖搖欲墜的孩子們，覺得懲罰已然足夠，於是道：“我同他們說說話。”

縣丞微頓，卻很順從：“是。“無需許清如多言，這裡雖然是他的院子，他還是退下到彆處去了。

估摸著縣丞走了段路，許清如開口：“彆站了。”雖然是寬容的話，但因為她仍未展顏，依舊叫孩子們提心吊膽，不敢情緒有所緩和嬉皮笑臉。

不過能動一動簡直太好了，隻是陡然一動，站了許久的腿便撐不住了，紛紛坐在地上。疼啊，可太疼了，膝蓋彎都彎不下去，一彎針紮似的。

唯獨縣丞家的女兒僵著兩條腿踉踉蹌蹌地往許清如身邊走，幾次都險些摔倒。

許清如無奈，伸手扶她一把，總不能真眼睜睜地瞧著孩子在自己眼前摔一跤。也是她不好，當夜其實她知道陶露在外麵偷聽。但為了給陶露做心理鋪墊，也想借此看看這個孩子的反應這樣輕佻的心態導致了砸窗事件的發生。

可真是火辣而執拗的性子。

像誰呢？

她們當中是沒人性格火辣的。阿寅像水一樣；戚杏武藝高強也犯不上火辣，她可以把彆人揍得辣著疼；晉陵更是憊懶，公主的威儀讓她沒必要火辣；談漪漪作為一個商人已經初具和氣生財的苗頭；至於林詩蘊，她哪裡會火辣。陶露反倒是執拗有些像與林詩蘊杠上的她自己。

哪怕到如今，在某些時候她也要與林詩蘊比比，儘管更多時候是她自己心裡單方麵較勁罷了。近的比如同年科舉，同為縣令政績等等，這兩樣她都勝過了林詩蘊。但才華作文上她是肯定不如對方的，但不影響她這時候竊喜一番。

話說回來，她當時若是將陶露叫住好好同她解釋一番，以她的聰明便不會做出這樣賭氣的事了。

是賭氣的事，但賭氣與賭氣之間還不大一樣。其餘孩子是賭氣跟著陶露報複天使，而陶露是因為賭氣才選擇了砸窗這麼孩子氣的報複方式。她若真存著壞心，不是許清如瞧不起天使，而是他毫無防備，真有可能被她害了。陶露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許清如才想看看她的反應如何。

結果很讓她哭笑不得，但也可見陶露品性善良，並不會害人。不是年紀小便沒有作惡之心，許清如見過三四歲的孩子也有最純粹的惡，當然不是周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