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常晚雲,快開門!你有本事不還錢,你有本事開門啊!”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男人杭良平死前借的十兩銀子早該還了,看你們孤兒寡母可憐的份上才寬限到今天,今天這錢說什麼也得給我還了!”
屋外,叫門聲來勢洶洶。
屋內,杭有枝剛睜開眼,腦子裡就跳出了無數個問號。
黃泥牆?木軒窗?交領白布睡衣?
還有,她腦子是被車撞壞了嗎?怎麼突然擠進來了一大堆陌生的記憶?
杭有枝:我在哪?我是誰?
這不對勁!!!
杭有枝內心隱隱有了一個推測。
她迅速咬了咬唇,明晃晃的痛感讓她的推測得到了證實。
她穿越了?!
杭有枝從床上坐了起來,微微歎了口氣。
說實話,她內心有億丟丟絕望。
想她堂堂21世紀的非遺竹編大師,過馬路被創飛也就算了,還穿到了這個鬼地方,成了個家徒四壁的農家女。
至於這個農家女,也不是一般的農家女,而是個奇慘無比的農家女。
原主與她同名同姓,父親杭良平是家中唯一的勞動力,卻在去年冬天進山打獵時被老虎咬死,屍骨無存,隻給原主留下了病弱的娘,年幼的弟弟,以及十兩銀子的債務。
而這十兩銀子,是杭良平為了給原主娘治病才借的,約定年底賣了莊稼還,結果遇到洪災莊稼顆粒無收,杭良平走投無路,這才進山打獵遇害……
杭良平死後,原主身為家中長女,主動挑起了家中重擔,日夜幫人漿洗縫補賺錢,隻希望早日還清債務。
誰料還沒賺到幾個錢,原主就在洗衣時不慎跌入池塘,就此昏迷不醒。
這不,才昏迷不醒了沒多久,債主就打上門來了。
真是世事無常,雪上加冰雹。
偏她還挑了這麼個好時候穿過來……
杭有枝感歎著抬起雙眸,陡然窺見了一線天光。
正是初春時節,窗外的日光明淨無比,映著屋後的青翠茂密。
風過鬱林卷起千層浪,伴隨著陣陣清香,幾片竹葉從窗外掠了進來。
杭有枝看著地上打著旋兒的竹葉,內心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但還沒來得及多想,屋外又傳來了幾絲女人的聲音。
是她娘常晚雲的聲音!
便立馬趿拉著鞋下了床,套上外衫往屋外趕去。
借了原主的身子重活一世,自然也要為原主儘到責任。
常晚雲身子弱又性子柔,肯定應付不來,她得趕緊過去幫忙!
待杭有枝趕到門邊,正好看到常晚雲在債主跟前低聲下氣的場麵。
“李二哥李二媳婦,我家裡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是真的拿不出來那麼多錢。”
常晚雲荊釵布裙,聲音虛弱,掩袖咳了兩聲,從袖中取出個錢袋子,遞給李二,“錢我是一定會還的,但現在隻有這麼多,你們先拿著,剩下的,我會儘快還上……”
李二接過錢袋子數了,當即便道:“不成!才兩吊半錢,等你還完那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我家小子馬上要上學堂了,你今天就算是借錢也得把我那十兩銀子給還了!”
常晚雲聽到上學堂,倏地抬起了眼,最後還是低下頭來,苦苦哀求著。
“求……求求你們……再寬限幾日……”
常晚雲體弱多病,本就是在強撐著,此時勉強把句子拚湊完,就再也撐不住,猛地彎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娘!”
杭有枝見狀,連忙跑過去扶住常晚雲,輕拍著常晚雲的背幫忙順氣。
常晚雲聽到這聲音先是一驚,待止住咳嗽直起身,偏頭見著杭有枝,不由大喜。
“有枝!你……你醒過來了!”
常晚雲蛾眉螓首,才三十出頭,眼角已經有了細紋,此時眼中正流動著溫柔的光。
杭有枝眼角有些發酸,但還是笑了笑,安慰道:“娘彆擔心,女兒一切安好。”
剛說完,一道聲音便插了進來。
“都說有枝長得俊,這大病一場過後,瞧著倒是越發標致了。”
杭有枝天青外衫,高挑如竹,病中消減,反倒多了幾分弱柳扶風之姿。
弱柳扶風的杭有枝摧柳折風地轉過頭,是李二媳婦鄭氏。
這女人一直不見吭聲,這時倒跳了出來,眼珠子還一直在她身上打轉。
杭有枝眉微蹙,感到有些不適。
鄭氏臉上堆笑,又道:“常嫂子,你要實在拿不出錢,我這裡倒是有一個辦法。”
杭有枝聽了,便知不懷好意,果不其然,那鄭氏下一句便是:
“有枝今年也十五了,該為她尋個好人家了,鎮上的黃老爺正重金納美妾,我看把有枝嫁過去正好,你還能享幾年清福……”
那黃老爺也沒什麼不好,就是四十多歲,家裡太有錢,多娶了幾個老婆,她要是嫁過去,估計就該成第三十八房姨娘。
杭有枝一個白眼翻上了天,正要反駁,卻被一道聲音搶了先。
“你休想!我家就是窮死,也絕不會把我姐賣給彆人當小妾!”
杭有枝循聲望去,隻見院門口站著一少年,是她的弟弟杭無辛。
杭無辛不過十二歲,生得眉清目秀,灰帶束發,麻衣布鞋,背上背著個竹簍,肩上還挑著一擔竹柴,肩膀幾乎要被壓垮了,依然堅定不移。
杭有枝看著杭無辛瘦弱的身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杭無辛挑著擔子,走到她麵前,一貫冷峻的臉上,也露出歡欣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