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你,武功不成,心術現在也不正了,虎符我收回了,你好好在家反省一下,等知道了錯誤再出去。”
夏雲熙被強製得卸下盔甲,看著父皇拂袖離去的背影,手中握緊了拳,又是這樣,每次都這樣,父皇就這般不信他嗎?
他想再去給母妃請個安,卻又想起母妃每次雖然心疼,卻隻讓自己忍耐的樣子,想了下自己一身傷,步子硬生生的一轉。
“這東陽國太子真是個奇人啊,不聲不響在雪穀待了七年,沒上過一□□,陛下竟然還向著他,寵著先後。”
“是啊,我真替雲熙殿下不值,讓驢子拉磨都沒這麼絕望的。”
“哎哎哎快彆說了,殿下往這個方向走過來了,皇家的事哪有得找我們幾人操心,小心掉腦袋了。”
“好好好,我閉嘴。”
夏雲熙看著這群眼觀鼻,鼻觀心的文臣,頓了頓,徑直離開,徒留這些人被他的眼神嚇得直喘氣。
何必呢?
可是世界上最讓人受傷的偏偏是刀刃般的言語,尤其,這些事無一例外都是真的。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雖貴為皇子,母妃也是唯一的憑子封妃,掌管後宮多年,可縱使權利滔天,他們都知道皇帝的心半點不在他們身上。
有位僅憑衣冠塚入皇陵的先後,讓東陽國後位空懸多年。
有位先後留下來體弱多病的太子,在雪穀養病時間比宮中多上數倍,依舊威嚴不減。
那個大臣說的沒錯,哪有皇子當的像他這麼窩囊的。
小時候聽不到一句溫言,長大了也隻有指責,仿佛怎麼樣都做不好。
夏雲熙心情煩躁,屏退了侍從,孤身走在細雨蒙蒙的皇城之中。
忽有咿呀笙簫起,遊舟畫舫上傳來陣陣歌聲:
英英白雲,露彼菅茅。天步艱難,之子不猶。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嘯歌傷懷,念彼碩人。
樵彼桑薪,卬烘於煁。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鼓鐘於宮,聲聞於外。念子懆懆,視我邁邁。
歌女帶著麵紗,雙眸幽怨含情,這首《白華》本是那閨怨婦人做的靡靡之音,在細雨中,卻讓人品出了自己時運不濟,最敬重的人卻視我為路人的怨懟傷感。
“天步艱難,之子不猶”夏雲熙仔細咀嚼這兩句詩,竟在某種層麵上,與這首歌中的傷感共存。
他倚著欄杆,望著畫舫,靜靜得聽了會兒,雨水順著他的臉頰蜿蜒而下。
隻是一首曲子的時間,初夏短暫的雨便停了下來。
兩岸芳草萋萋,花樹飽飲了雨露,泥土中悄然長出幾顆小蘑菇,雨後的原野裡都是馥鬱的清香。
夏雲熙望著漸漸遠去的畫舫,“給那位歌女賞銀。”暗自跟著的隨從立馬領命。
話畢,被人常稱鐵麵修羅的他,頭一次步履輕快得回到府邸中。
第二次見麵時,東陽國因為嶺南三十縣的天災鬨得風聲鶴唳,鎮壓需要鐵血手段,此時朝臣的叛亂正愈演愈烈,沒想到馬有失蹄的危難之際,竟是這個歌女救了他。
夏雲熙從來不相信這種巧合,所以儘管他被手下背刺一刀,隻能奄奄一息得躲在這個歌女的床榻之下,卻依舊握緊了手中鋒利的匕首。
等門外名為搜救實為暗殺的腳步聲漸遠,綺羅剛剛鬆了一口氣,“好了,你沒事就……”
猝然發現,自己被男人抵住了咽喉。
這個狼狽的男子,明明身上猙獰的傷口已然要去他半條命,卻仍掩飾不住他狼崽子般的眼神。
“說,你到底是誰?”
綺羅紅豔的唇瓣一抖,卻被夏雲熙死死地盯住自己,他不會放過這個女人身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畢竟,從小到大他死裡逃生多次,在脈脈溫情後忽然背刺自己的人,實在是數都數不過來,他最信任的副手不也在剛才重傷了自己麼?
卻不想,綺羅朱唇裡吐出的卻不是求饒的話語,雙眼中也無任何虛假的逃避,隻有全然的怒火,如火般燃燒。
她狠狠地將夏雲熙推下床,怒罵,“滾你丫的,看明白些,這是老娘的床。”
夏雲熙傷重至極,渾身的蓄勢待發都完全沒想到這種輕飄飄的推法,卻也是這樣,他無可避免,重重得跌下床底。
綺羅站起來,無視男子震驚中怒氣衝衝的眼神,毫不示弱得瞪道,“看什麼看,老娘好心幫你躲人,你居然拿刀子刺我,養條狗都沒你這般咬人的。”
“你!”
“你什麼你!本來看你長得俊幫一把,可現在,我綺羅今兒個真是後了大悔了,外麵這是你的敵人吧。”
女人眼珠一轉,“來人啊,有刺……”
“唔唔唔!”夏雲熙無視綺羅的控訴,死死得捂住這個怪女人的嘴,“彆叫!”
“唔唔!”“還叫!”夏雲熙那把匕首又悄咪咪得抵上了女人的喉嚨。
忽然,“綺羅大小姐!你怎麼了,”聞訊而來的聲音氣勢雄厚,顯然是專業的打手,卻又顧忌綺羅平時對閨房看得死死得,屋外像是徘徊了一瞬,朗聲道,“我數三下,沒聽到你的聲音我就破門了啊。”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