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峋仔細比對兩張圖,“天應為自負的南疆王,地則為暗地裡策劃的冰蠶子。”
他摩挲了下隱隱呼應的兩處方位,心中有一處不安轉瞬即逝。
蘇綠藍看到卻開心驚呼,“原來如此,閣主厲害啊,竟把風拓給策反了!太牛了,太牛了,我還怕日子久了圖紙變了,這下省心了。”
樂曉曉微笑,“看到你的輿圖,我才真正安心了。”
蘇綠藍頓時得意地嘴角高高掛起。
蘇雨笙垂眼,手指指向“澤”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困於他們多年的沼澤之地,竟隻是護佑敵人安危陣法中的一卦而已。
他說,“閣主,我願前去一探究竟。”
蕭芸兒一愣,很想大聲質疑,你瘋了啊,好不容易從那裡逃離出來,還要回去。
卻被蘇雨笙的眼神勸住了嘴邊的話語。
蘇綠藍呆了呆,忽然點頭,“是該從這裡突圍的,畢竟是我們最熟悉的地方,可惜我武功廢了。”
蘇雨笙拍了拍他的肩頭,蘇綠藍釋然而笑,“哥一定行。”
夏雲峋沉默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小瓶丹藥,“這是假死藥。”
蘇綠藍和蕭芸兒臉都變了。
蘇雨笙卻麵色如常,“多謝。”
忽然,夏雲峋腰間玉佩墜落,他臉色一變,“不好,東陽國有難,雲龍在那裡。”
“什麼?”
“我感應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意,在對付雲熙。”
是他們去複仇了。
快速奔襲後,在一處寢殿,夏雲峋樂曉曉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鮫人兄妹,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鐵麵修羅夏雲熙。
當年的追殺與被追殺角色在此時調換,像是命運的一個回旋。
雲龍狠狠地看著千鈞一發攔在敵人麵前的夏雲峋,“神醫,我早就說過複仇靠我們自己,你再攔下去,即便你是我們兄妹的恩人,即便背信棄義,我也隻能出手了。”
夏雲峋默默不言,他的父親母親因為種族不同,以最決絕的方式分開,他完全能夠理解這種身不由己。
仇恨和信義難以兩全,因為過錯早已無解。
再看眼前揮動匕首欲刺的鮫人妹妹初雨,她的容顏依舊秀麗無暇,卻不及鮫人時期的千分之一,仇恨真的讓人改頭換麵,她竟然……舍棄掉了自己真正的臉。
雲鬢花顏下,隻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澈,其餘一切細節都被調節至最為嫵媚的一麵。
樂曉曉心中泛起了感同身受的痛苦,“你為了報仇毀了自己的臉。”
初雨沒有回避,“是啊,臉不重要。”
她花了五年才成為最出色的臥底,從最不出彩的歌姬到次次舍命相救,終於算計到仇人都沒認出她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夏雲熙他,竟然真的愛上她了?甚至求娶自己,成為他的妻子。
這可真是世間最荒誕的事。
可是她看著自己的丈夫東陽皇子的睡顏,往昔的琴瑟和鳴,匕首之下,眼底深處卻是冰寒徹骨,“神醫大人,請不要阻止我。”
夏雲峋苦澀得阻止,“他是我的弟弟。”
“可他是個魔鬼!”
初雨憤怒,她永遠忘不了這個聲音,害了全族的人是她救命恩人的親人,竟然還敢在大婚之日說深愛她。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雲龍卻說,“神醫大人,你和我們應該立場一樣,人間帝王和朱雀皇族的後代,你難道不想為您的母親冰媓殿下報仇麼?”
夏雲峋沉下聲,“如果你們今天殺了他,人類和靈族便再無和平的可能了,鮫族也會在顛沛流離中走向真正的滅亡,現在,還不到玉石俱焚的時候…今天我會在這裡守住這個希望不離開,也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初雨憤怒難言,匕首難以抑製得揮過去,卻被樂曉曉輕易擋住,她看了夏雲峋一眼,“老夏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夏雲峋眼底震動,對無聲對望回去,兩人在這一瞬間心意相通。
場麵焦灼之際,夏雲熙悠悠醒來,似乎被鮫族幻境迷了心智,他隻是有些意外得看向夏子和,忍不住自小時就有的厭惡之情,“又是你!”
“雲熙,你聽我說,小心……”
夏雲熙卻整好自己的貼身衣甲,麵色溫柔得看向初雨,“等我等累了吧,咱們這就走,不用管這些人。”
“雲熙!”
一道反骨刀刃徑直穿胸而過,夏雲熙的眼神閃現過迷茫,他看向懷中的愛人,“綺羅,你這是?”
卻換來初雨更深更重的捅穿,她手中水榭贈予的護法鐲子也隨著力道轟然震碎。
對方這樣毫無防備的機會,隻有一次。
夏雲峋樂曉曉竭力想營救,卻被異化的謝雲龍死死擋住,他的獨眼麵具下是深深的愉悅,“不要阻止小雨。”
一聲利落的收刀,鮮紅的血液終於從傷口中噴薄而出,被素稱“鐵麵修羅”的夏雲熙不敢置信得在愛人麵前無力跪下,“綺羅,你為什麼?”
“我不是你的綺羅,”初雨的臉上不再是偽裝的清純甜蜜,隻有一片虛無的麻木感,她回憶起了當年,又想起了現在,“你不知道吧,我是你最痛恨的鮫人。”
夏雲熙過量失血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他收起下意識反擊的三棱刺,習慣性得對著她笑,“彆開玩笑了,你怎麼會是…”
雲龍看不得妹妹的墨跡,反手給夏雲熙補了最後一刀。
世界仿佛成了一片灰白,大勢已去。
護駕的暗衛匆匆到來,一片慌亂中,初雨被哥哥帶著快速逃離,快速的風聲下,身後倒在血泊的男人的眼中,似乎依舊是不可置信與深深眷念,分明自己沒有受到半點傷,初雨卻像是被狠狠刺痛,她倉惶得回了頭。
生死訣彆的大風中,隻有一滴眼淚,化為珍珠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