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師姐妹”相稱,可鳳池月與明見素並不是同門。
明見素是實打實的人仙,而鳳池月則是天仙。
鳳池月是在三百多年前遇到明見素的,那時候明見素才飛升到了仙界,誤入了“天河之淵”,之後又誤打誤撞地斬破了那隱匿了數百年的禁製,將她從不見天日的河淵中撈了出來。一開始明見素還將她當成是惑人心神的魔,又或者是被羈押多年的叛徒,不願意帶著她離開。還是她力證無辜、對著天道發了誓,又翻出了前人留下的手記,才打消了明見素的疑心,跟著她到了天庭去。
她隻是一隻無辜又可憐、不幸被人遺棄到了天河之淵,野蠻生長了幾十年的鳳凰而已。
“可終於走了。”祝完的聲音響起,她跟東阿山中的仙官就像是春筍,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撫著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沒出息樣。
東阿山中,明見素清靜持正,鳳池月囂張跋扈,而弟子仙眾則是膽小謹慎,是三種截然不同的狀態。鳳池月平日裡做什麼都有明見素伺候,懶得理會山中的仙官,這會兒看著他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樣,一臉嫌棄說:“天帝有意收回東阿山,你們各奔前程去吧。”
祝完:“……”她隻恨自己罵人還不夠熟練,沒法將鳳池月噴個狗血淋頭。不過話說回來,她也想跟著眾仙官一樣找未來,可她是明見素的弟子,就算隻是記名的,那也不能投奔其他的仙人,頂多找一處福地當一個餐風飲露的散仙。
鳳池月也不在意那些人聽沒聽進去,她才懶得管彆人的死活。明見素沒在,她也不想要彆人來伺候。仙體無垢,她就算是隨便找個地方不吃不喝坐著修持幾百年也無妨。
黃昏時候。
祝完哭喪著臉來報消息,經過帝女那麼一鬨,原本說好了要留在東阿山的仙官們不準備留下了。白日裡鳳池月說的話正好給他們一個借口,這會兒都提著包袱各奔東西了。東阿山中三百六十名仙官,那是跑得一乾二淨,一個都不剩。甚至連殿前的桃花精都想跑,隻可惜沒人樂意給它挪根。
她恩師經營數百年,一朝潰散。鳳池月不當家,敗起家來壓根不會心疼。
“心不在東阿山,走了不是很正常嗎?我跟他們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阻礙他們的前程?”鳳池月很是不解地看著祝完,生滅離散不都是天之數嗎?
祝完的心在滴血,咬了咬牙說:“那也得等到祭儀過後啊!恩師屍骨未寒——”
一句話還沒說完,祝完就看到了鳳池月臉上那蕩人心神的笑,以及輕飄飄的話語。
“什麼屍骨?你們找到了嗎?也不過是舊衣冠而已,有什麼好拜的?”
聲音很輕,可入耳無疑似霹靂。祝完氣得不輕,渾身發顫,雙手抖個不停,恨不得一巴掌掄到鳳池月的臉上去。不管什麼時候,鳳池月都那樣招人討厭,讓人恨得咬牙切齒。這還是人話嗎?恩師當初待她多好?她現在就是這樣回報的?
鳳池月沒理會祝完,而是坐在了石台上,氣定神閒地欣賞著仿佛要將一切燒儘的暮色。
落日如血,照遍山川。
在太陽下沉的地方,一座宏偉幽峻的城牆立在了荒蕪的大地上。城外是一條綿延數千裡的黑河,望之幽峻不見底 。
夜色漸深,往來的人越來越少。在城門口守衛的仙人疲倦地打起盹的時候,一個身著灰衣、戴著帷帽的年輕女仙邁步走入了城中。守衛查了查她的銘牌,手一揚就將她放入城中去了。這座城坐落在邊界之地,與仙魔戰場毗鄰,來往的都是些值守的仙官或者是曆練的散仙。在進城後,燈光下的人影漸漸多了起來,酒館裡,三兩個仙人圍攏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說著近來的熱鬨事。
女仙不動聲色地找了個偏角座下,喊了兩斤酒,聽酒館中的人議論。
“東阿主隕落了,現在天庭正在選拔新的人選呢。”
“這麼快?不過跟咱們也沒有關係。”
“鳳池月那個大禍害還在東阿山吧?按照慣例,在選擇出新的東阿主之前,那座山還是屬於她的。若是能買下來,到時候也隻用改個名。她現在怎麼樣了?”
……
女仙豎著耳朵聽,眾人罵人的話語五花八門的,她的眉心緊緊蹙起,強忍著沒將酒桌掀翻了。
“她厲害著呢。”一位提著酒壺的大漢哼了一聲,說,“可能東阿主才死,她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吧。今日還隔著禁陣罵帝女呢。”說到了最後一句,大漢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他也想罵,但是他不敢。這倆刺頭撞在一起,還真是好看的,可惜持續不了多久咯。
“東阿主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怎麼那樣嬌慣她?”搭話的女仙有些不忍心,“如果早前東阿主教她做人,也不至於落到人人喊打的窘境。”
“也許是天生的壞胚子吧。”一人哄笑道,“我就實話實說了,我想看她倒黴。我等在仙魔戰場中曆練,憑什麼她什麼都不乾就享受了一切好?如果她是帝女,我也無話可說。可她跟咱們一樣,就算是天仙,那也沒有什麼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