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惑把牆角裝炭的鋁盆踢過去,老於小心翼翼地生了火,映得爐膛一片橙紅。
於聞蹲在爐邊,垂頭喪氣地往裡扔木枝。
火光搖晃,他悶悶地看了一會兒,覺得臨死前有必要找人聊聊感受。結果一抬頭,就見他哥站在旁邊烤手,一副興致缺缺的冷淡模樣。
於聞考慮了兩秒,決定還是安靜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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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那什麼。”老於突然出聲。
遊惑朝那邊掠了一眼。
“不知道稱呼你什麼。”老於拍著大肚子女人的肩:“你挺著肚子呢,怎麼能在這發呆挨凍呢?太不講究了,過去烤烤。彆受了寒氣,回頭弄個兩敗俱傷。”
大肚子女人聞言愣了一會兒,眼淚啪啪往下掉。
老於嚇一跳:“乾什麼,怎麼了這是?”
女人低低哭著:“有沒有命生還不知道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挪了椅子坐到火爐邊。
女人哭了一會兒,終於停了。她鼻音濃重地衝老於說:“對了,叫我於遙就好。”
老於努力哈哈了兩聲,寬慰道:“沒想到還是個本家,我看你跟我外……”
他餘光瞥到遊惑在看他,舌頭掄了一圈改道:“……兒子差不多大,挺有緣的,回頭出了這鬼地方,我們給你包個大紅包衝衝晦氣,保證母子平安。”
紋身男陰沉著臉咕噥了一句:“都他媽這時候了,還有興致聊天呢……操!”
眾人聞言麵色一僵,四散開來,在屋子各處翻翻找找。
隻不過其他人是奔著題目去的,紋身男奔的是各式防身獵具。
遊惑站沒有走開,他烤暖了手,在寫著題目的牆麵上輕抹了幾下,又低頭撥著爐台上的雜物。
那上麵擱著幾個瓶瓶罐罐,一堆發黑的硬幣,幾塊形狀奇怪的卵石,七零八落的雞毛,甚至還有不知哪個世紀遺漏的發黴奶嘴。
於聞看遊惑沒走,也沒敢亂動。
他記起高考前老師叮囑過的話,讓他們沒有頭緒的時候就多讀幾遍題乾。於是他就杵在牆壁前,反複咕噥著。
“一群遊客來到雪山……”
“遊客……”
“雪山……”
“嘶……”
念完一回神,發現屋裡格外安靜,所有人都屏息看著他。
於聞:“……我就念念。”
老於有著傳統家長都有的毛病,人多的時候,希望孩子當個猴兒:“想到什麼了嗎?說說看?”
於聞翻了個白眼:“沒有。”
眾人滿臉失望,又繼續翻箱倒櫃。
隻有紋身男不依不饒,他懷疑地打量著於聞:“真沒有?彆是想到什麼藏著掖著吧?”
於聞:“我乾嘛藏著掖著?”
紋身男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弄得人很不爽快。
“行吧,最好是沒有。”
這小流氓可能威脅人威脅慣了,句句不討喜。說完又轉頭去翻獵具了。
於聞無聲地伸出一根中指,心說:傻比。
此同學高考前剛成年,正處於自戀的巔峰期,覺得普天之下儘傻比,親爸爸都不能幸免,唯一的例外就是遊惑。
其實他跟遊惑熟悉起來,也就這兩年的事。老於說遊惑之前在國外待著養病,後來時不時會回國一趟。每次回來,都會去他家小住兩天。
兩天兩天地加起來,實際也沒多長。
但於聞憑借著從未用在學習上的鑽研精神,還是了解到了一些事。
比如遊惑的記憶力有點問題,他對某幾年發生的事碰到的人毫無印象。在國外養病也是因為這個。
再比如家裡幾個長輩都有點怕他。
這點於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問過老於幾回,老於說他成天不乾正事淨瞎想。
時間久了,他又覺得這很正常。
畢竟連這屋裡剛見麵的小流氓都有一點怕遊惑。
仗著他哥在旁邊,於聞本打算跟紋身小流氓叫個板,氣他兩回。結果一回頭,發現遊惑早沒了蹤影。
於聞:“……人呢?”
大肚子的於遙問:“找誰啊?”
她身體不方便頻繁移動,沒法滿屋子翻東西。
於聞:“我哥。”
於遙:“他往那邊去了。”
她衝屋子另一頭努了努嘴。
·
這間屋子其實不算小,一樓連客廳有三個房間,邊角的陰影裡還有一個老舊的木梯,連著上麵的小閣樓。
實在是堆放的東西太多,又塞了這麼多人,才顯得昏暗又擁擠。
一層的臥室門都鎖著,鎖頭鏽跡斑駁,構造古怪。
更怪的是,一間門上掛著公雞,一間掛著母雞。
那兩隻雞被放乾了血,羽毛卻梳得很整齊,頭被掰著衝向同一個方位,看著有種怪異的驚悚感。
於聞過來的時候,遊惑就站在門邊的陰影裡。
比雞嚇人。
“哥你手裡摸著個什麼東西?”於聞搓了搓雞皮疙瘩。
“斧頭沒見過?”遊惑懶懶地抬了一下眼。
“見過……”
於聞心說就是見過才慌得一比,你好好的為什麼拎斧子?
拎也就算了,遊惑是鬆鬆散散地捏著那個小型手斧,另一隻手的拇指毫不在意地摸著刃。
“屋裡轉一圈,想到線索沒?”他頭也不抬地問。
“啊?”於聞有點茫然,“應該想到什麼?”
遊惑看向他。
他的個子高,看人總半垂著眼。眸子又是清透的淺棕色,眼皮很薄,好看是好看,但不帶表情的時候,有種薄情寡義的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