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說完考試信息就死了,車裡一片寂靜。
什麼大寶貝什麼定心丸,在“吉普賽”麵前統統成了做夢。
大家茫然片刻,癱軟在了座位上。
中巴瞬間變靈車,拖著幾個涼人。
睡覺被吵醒就夠令人討厭的了,還是被這種糟心事吵醒。遊惑正要坐直,就從眼縫裡看見某人朝這裡走來。
他立刻閉上眼,假裝已經睡死過去。
中巴像開在雲中,毫無顛簸。
腳步聲在旁邊停下,遊惑腦後枕著的椅背塌陷了一塊。接著,他的耳機線被人輕扯了幾下。
“……”
遊惑冷臉裝睡。
耳機線又被輕扯幾下,連帶著耳垂耳釘都在動。
“……”
遊惑繼續裝死。
“信號都沒有,塞得哪門子耳機?彆裝了。”某個熟悉的、拖腔拖調的聲音響了起來。
“……”
遊惑實在裝不下去了。
他半睜開眼,眸光從眼尾瞥掃出來,看著耳機線上那隻手:“有事?”
問完這句話,他才抬眼看向站著的人。
從神情到語氣,充分表達了“有屁放沒屁滾”的傲慢情緒。
秦究收回揪耳機線的手,搭在前座的椅背上。
他用下巴指了指遊惑身邊的座位,似笑非笑地說:“你的背包?麻煩它讓個座。”
“它不願意。”
遊惑麵無表情地說完,塞緊耳機,又閉上了眼。
沒過兩秒,那煩人的手又來了,直接摘了他的耳機。
手指擦過耳郭耳垂的時候有點癢。
遊惑抬手捏住耳釘,擰著眉睜開眼:“還有什麼事?”
“如果它實在不願意,我隻好自己動手了。”秦究笑著拎起黑包,輕掂了一下分量,然後擱在了遊惑頭頂的行李架上。
遊惑盯著他:“你不能換個空座?”
秦究:“恐怕不能。全車一共九個座位,你們占了七個,我不坐這裡就得去捆司機了。你很難說,但其他人應該不希望我那麼做。”
遊惑:“……”
他上車的時候根本沒數過座位,誰能想到一個破車位置這麼緊張。
秦究在身邊坐下。
這人穿著大衣顯得高高瘦瘦,但靠近了就能感覺到,他的身材應該是挺拔悍利的,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硬邦邦的手臂和體溫。
還好車內座位不多,前後排空間大,否則這兩人的腿都無處安放。
但即便如此,膝蓋還是不可避免會碰到。
遊惑想把腿伸直,但那樣會踢到前座的人。
而且這種時候,好像誰先讓開,誰就落了下風似的。遊惑想了想,乾脆破罐子破摔,重重抵在秦究膝蓋上。
他拉高衣領準備合眼睡覺,就聽秦究低聲咕噥:“吉普賽,真行。”
遊惑氣醒了:“這不是你選的科目?”
秦究瞥了他一眼,手指懶洋洋地比了個縫:“要這麼說,我有一點冤。”
你冤個屁。
遊惑冷冷看著他。
“看看你們挑的人。”秦究指著Mike坐的地方,“據我所知,這位考生身世很繽紛啊。混了美國、法國、俄羅斯、西班牙四種血,然後長成了這樣。”
遊惑:“……”
“抱歉,不小心帶了點攻擊性。”秦究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抱歉。
遊惑:“考生信息你都有?”
“你猜?”秦究嗓音低沉,即便拖著腔調也很好聽。
遊惑冷嗤一聲。
既然能把人拉來這個鬼地方,他相信考試係統應該掌握了完整的信息。那監考官們知道多少呢?
遊惑回想他們之前的表現,感覺應該不多。
監考官也受規定束縛,或許……他們想知道考生的具體信息,也需要走一個獲取流程?而且那個流程應該不簡單。
否則001、154、922第一個要查的就是他。
秦究支著頭,烏沉沉的眸子看了他一會兒說:“放心,一般而言,我對考生信息沒什麼興趣。”
遊惑“哦”了一聲,極其敷衍。
“總之,隊裡有這麼個寶貝,你們輪到這種鬼地方也不稀奇。”秦究說。
遊惑不知道所謂的考試係統背後究竟是什麼,但感覺是個刁鑽古怪的脾氣。為了避讓他們這組人所有的“母語”,九曲十八彎地搞出個“吉普賽”,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找到了原因,他便沒再把鍋扣給秦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剛才上車起,秦究就顯示有點不太高興。
遊惑看著垂眸出神的監考官……
也許是車外雪光太亮,他眼睛又疼起來,有點難受。
他草草揉了兩下,塞上耳機繼續悶聲睡覺了。
……
·
車行駛了十分鐘,路邊突然顛簸了一下。
頹喪的考生們被顛回神,這才發現車外的景象已經變了。
漫天的雪霧已經沒了蹤影,眼前是一條盤山公路。
路況不好,車開上來之後便一路顛個不停,到處都是凝固的泥巴、硌腳碎石。
這路還很窄,如果兩方會車,都得掛一檔,一點點挪蹭過去。
山下草木攏生,一眼望不出深度,滾落下去很可能屍骨無存。
就這樣,這破中巴還開得格外奔放。
行至中途,司機鬆開一隻手去擰廣播旋鈕。車內廣播滋滋響了幾下,跳轉到某個頻段,唱老舊的歌,偶爾穿插一句交通提示,說某山路部分路段有山體滑坡的情況,無法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