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許雯嘖嘖稱讚:“駿哥還是那麼貼心。”
“慚愧慚愧,為人民服務。”
許雯衝他豎了大拇指:“可以。有格局。”
菜慢慢端上來,秦玥玥坐在她旁邊,在和另一邊的虞饒說話。
“饒姐,其實我想問,為什麼梁總會來親自帶年審啊?”秦玥玥問,“他那麼高的級彆,怎麼也該帶IPO或者谘詢項目吧。”
舒雲動作微頓,她們聲音不算大,在嘈雜的飯局裡有些聽不真切,她不自覺集中注意力。
虞饒答得很隱晦:“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畢竟華勤旗下除了有事務所,還有獨立的谘詢公司,梁總兩邊都是負責人。我之前聽然哥說,好像是前幾年華勤中國這邊的高層出了點事兒,梁總從美國回來救場,就是那時候和天星簽的合同,所以他就一直在自己帶。”
“高層出事兒?什麼事兒?”
原來不止她,許雯也在偷聽,她忍不住插進來問。
虞饒一愣,驚覺自己說多了,趕緊打住:“這我哪知道,我跳槽過來的時候,華勤早行業第一了。”
“唉。”許雯歎了口氣。
因為吃不到瓜,大家揚起的頭也都紛紛低下去。
“歎什麼氣?都趕緊吃飯。”虞饒無奈地喊。
舒雲忍不住笑了一下,放下筷子,去盛桌上的湯。
旁邊的周駿看見,替她把飲料杯放遠了些,怕她胳膊撞到。
舒雲:“謝謝。”
“沒事。”
吃完飯,虞饒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裡拿了封郵件:“你們誰順路?給梁總把這個文件帶所裡去。”
許雯問:“現在就要嗎?”
“嗯。我剛回天星辦公室拿下來的。”
眾人安靜一霎,畢竟下班時間,誰都不想再去一趟所裡。
舒雲目光落在虞饒手中的郵件上。
去送給梁遇臣嗎?
她心念微動,一種聲音叫囂著,像起飛前顫動翅膀的蝴蝶。
虞饒等了會:“沒有麼?那我自己……”
“饒饒姐,”舒雲一霎出聲,“我去吧。”
她提著電腦包的手緩緩攥緊,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隻是順路。
“……我下午來天星的時候隻帶了電腦和記事本,還有一些東西在所裡,我剛好要去拿的。”
聽她這樣講,眾人鬆口氣,哪還管她是不是真的有東西落了,七嘴八舌地點頭:“好啊好啊,舒雲去,我們就先回家了。”
虞饒也把東西遞給她:“記得讓梁總簽個字。我住的地方蠻遠的,就偷個懶麻煩你啦。打車記得要發票,可以報銷的。”
“嗯!”舒雲點頭,接過郵件,轉身給大家揮揮手,“那我先走了。拜拜。”
從餐廳出來,快步走了好一段路。
冬日的晚風撲在臉上,寒冷與喧嘩的街道讓她過速的心跳平複下去。
她其實壓根沒落什麼重要東西,隻是聽見了他的名字。
第一次因為這樣的事撒謊,舒雲臉上發燙。
不過,大家都不願去,她這樣應該也算是幫忙了。
舒雲踮踮腳,如是安慰自己。
-
八點,耀城的市中心還在晚高峰,堵了會車,舒雲到達華勤樓下。
瞧見旁邊的麵包店,她先進去買了份三明治做明天的早餐。
這個點事務所還有不少人在加班,各個樓層都亮著燈。
舒雲把文件揣在懷裡,往梁遇臣的辦公室走。
快到門前,她隱約聽見聲音,定睛一看,才發現門沒關嚴實,一條纖細的白光落在她腳下。
裡麵是熟悉的音色,應該是在打電話,隻不過比平常更沉更冷——
“袁叔,您若是來給潘明遠求情,那大可不必。他這些年吃了所裡多少回扣?您心裡不知道?我把他放到董事會喝了那麼多年的湯,情麵給得還不夠?”
“那照您這意思,是想等財政部和審計署找上門,再來事後之師?”
舒雲微微睜大眼,聽見“吃回扣”的時候已經覺得不妙,後麵又聽見“董事會”“審計署”……她幾乎瞬間就縮回要敲門的手。
舒雲心頭悚然,直覺這種東西聽不得。
她趕緊轉身,躡手躡腳地跑進自己的項目辦公室裡,關上門。
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舒雲靠在門板上,鬆了口氣。
她從未聽過梁遇臣這樣肅殺的語氣,即便他大多數時候都懶得搭理自己,但那也是從容的、散漫的,不像現在這般冷若冰霜。
等了一刻鐘,舒雲轉身,將門打開一條縫,梁遇臣辦公室那邊安安靜靜。應該結束了吧?
她捏著郵件,放輕腳步再次走到他門口。
門依舊是掩著的。
舒雲抬手,敲了敲門。
“進。”
他聲音平靜如常,仿若什麼都沒發生。
推門進去,她意外地聞見一絲煙味。
男人站在窗邊,腳底是燦燦燈河,夜晚的玻璃映出一張沒有情緒的臉,他指尖少見地夾了煙,那抹猩紅時閃時滅,積蓄的煙灰斷裂,砸在地板上。
“梁老師……”她呼吸微滯,下意識出聲。
梁遇臣身形沒動,他另一隻手鬆了鬆領帶,象征性回半個頭:“偷聽夠了,知道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