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太陽還未落下,姑子領著個端著糕點盤子的小丫鬟過來,先是招呼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抬了個裝滿溫水的浴盆進來,然後才對蘇暖道:“今兒天好,表姑娘可以洗洗頭,趁著太陽還在,坐院子裡晾乾了,晚上睡覺也舒坦。”
蘇暖從小丫鬟進門,眼睛就一直盯著糕點盤子看,裡麵盛著手掌長的方形糕點四塊,兩塊棗泥芸豆糕,兩塊紅豆泥芸豆糕。
棗泥香甜的味道一直勾著蘇暖,待聽到姑子說的話,她才看向冒白霧的浴盆,心中意動。她這幅身子弱,這些天又冷,哪怕每日守在灶台前,染了一身油煙,也不敢暢快地洗個澡,隻能每日擦擦身騙騙自己。
隻是,“這兩日又降溫了,我怕著涼。”蘇暖對那姑子說。
她想了想,覺得蘇暖說的有理,又交代那兩個婆子去取了兩個炭盆來,裡麵堆滿燃著的無煙炭,門窗緊閉後,不過片刻功夫屋子裡就暖和起來。
姑子使喚小丫鬟幫她通了頭發,緊盯著確認蘇暖頭上沒虱子後,才放鬆下來,笑著問:“表姑娘在家時,買不起這樣沒煙的炭吧?”
北方冬天冷,炭火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莫說這種昂貴的無煙炭了,就是那種有煙的,蘇暖都用不起,就連灶上用的柴禾都得仔細算計。把控不好成本,利潤就低了,她還咋存錢呢。
姑子見她不答,繼續道:“縣城裡的富戶,連下人房都有火炕,隻需傍晚燒上一點煤炭或柴禾,就能熱到天明。縣太爺府上更是其他人家比不得的,那燒的都是地龍。地龍表姑娘可知道?”
她自問自答,“就是在地底下鋪了火道,通道連到外頭,隻要在外麵燒火,就能把熱氣傳進屋子裡。我曾有幸陪同吳小姐去縣太爺府上做客,那地龍一通,在屋子裡穿單衣都不覺得冷,就算想吃冰都使得。”
這不就是現代地暖的低配版嘛,蘇暖隻當對方想在她這個鄉下姑娘跟前炫耀自己見過世麵,便沒搭理她,反而津津有味地看那個小丫鬟調配不知是用來沐浴還是抹身體的香膏。
沒人捧場,那姑子自言自語也說的起來,“似縣太爺家這般有規矩的人家,哪怕是簽了死契的下人,都是有月錢的。不僅如此,主家還管一日三餐,每年兩身衣裳,有那差事做的好的,還會得些獎賞,有些吃不上飯的小丫頭賣了身熬上幾年,待成婚的時候手頭都能攢上幾兩嫁妝錢呢。
表姑娘不知道吧?
這些人家,府上的主子們都能領月例,我曾聽老夫人閒談,縣太爺家的主子,就算是那些個賤籍的姨娘,都戴著金簪,穿著綢衣,每餐有肉菜,還每月能領三兩銀,每季領四身衣裳呢,就更彆說正頭夫人了,我是想都不敢想。”
蘇暖隔著衣裳,捏捏被她塞進內兜裡的暖黃色小球。她發現了,自家統子是個小話癆,兩天沒跟它說說話,就有點呆不住了,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隔一會就要撞撞她,想讓她把它放出來。但周圍都是不懷好意的人,她哪敢放她出來啊,遇到個膽小的,以為她在裝神弄鬼,做慣了虧心事的蘇山知道怕是能燒了她。
那姑子特意停頓了一會,問蘇暖,“這些,表姑娘是聽都未聽過吧?”
蘇暖終於理她了,歪頭瞅她幾眼,肯定道:“你這麼羨慕。
那你為啥不去縣太爺家乾活?”
調配養發膏的小丫鬟聽不下去了,“吳大姑是小姐的堂姑,被老爺請來協助小姐管家的,是良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