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在看……《羅密歐與朱麗葉》？”幼清一雙眸子微微瞪大，想不到玄燁這樣一看起來就嚴肅威嚴的皇帝居然會喜歡看愛情小說。在這個年代這樣的愛情故事可謂是異端中的異端，不思進取讀物的代表了。

玄燁手指一動，將書冊闔上，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心虛，“朕……朕就是隨便看看，方才栗果兒說這架子上的書都可以隨便拿取……”

幼清見他誤會了連連擺手，“栗果兒說的沒錯，就算皇上今日不來，這些是書冊臣年底也要托顧公公拿到宮裡去的。隻是沒有想到，皇上居然也樂意看西洋人小兒女談情說愛的故事。”

“怎麼？朕在你眼裡就是日日隻知道召見大臣，翻閱四書五經的無趣皇帝？還是像朝廷裡那些漢人儒生一樣掉書袋的老學究？詩三百，思無邪，男女之情本來……本來就是人之常情。”玄燁說著，又想到書中那些熾熱纏綿的情話，握著書脊的手心都熱起來，“朕隻是驚訝，西洋人表達情愫的語言也過於張揚，且，為了男女之情甚至不惜丟了自己的性命。實在是和我華夏臣民大有不同。”

這幼清可就不同意了，愛情從古至今都是經久不衰的話題，雖然在華夏漫長得封建時代中因為倫理教條得束縛，大多數青年男女不過是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從來不少為了真正的愛人所鬥爭的例子。“華夏兒女雖然內斂矜持些，但是為了真情不惜性命的同樣大有人在。梁山伯與祝英台為了真心人雙雙化衣為蝶，杜麗娘和柳夢梅隻不過是南柯一夢便螚生死相許。”

玄燁眼底震動，來不及多想就已經脫口問道：“那你想要的也是這樣能為了你付出生命，生死相隨的有情人？”他覺得荒謬，那麼多女子，挑選丈夫，看重家世門楣，個人才乾都是尋常，哪裡有人隻是求一片真心？這太天真了！但是他的心中又不禁升騰出無名的挫敗與暗怒，他是皇帝，坐擁天下，功名利祿不過是一道指令，隻有這一顆真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能……

“當然不是啊。”幼清的聲音十分冷靜，像是一根冰棱凍結了玄燁心中翻騰的火焰，“真正的有情人比鳳毛麟角還要去稀少。納蘭公子在畫堂春裡還寫一生一代一雙人呢，可是如今還不是坐擁嬌妻美妾，都不知道有幾雙人了。我不會妄想彆人的一顆真心，當然也不會愚蠢地將自己的一片心意全盤付出……”幼清抿住了唇，覺得自己在康熙這樣一個上司，一個帝王麵前大談自己的愛情觀，多少有些逾越和奇怪，頓了頓，才道：“臣根本無心婚假，隻想像蘇麻喇姑一樣一直侍奉皇上。若是皇上不願多留我在宮中，阿瑪又一定要臣成家……隻要是個不阻礙臣繼續翻譯西洋書冊，鑽研自己喜歡的學問的男子就夠了。”

玄燁默了默，幼清想得很清楚很現實，一點兒也不像她口中那些故事中的男女一樣為了愛情不惜一切，幼稚莽撞。但是玄燁卻覺得心中非但不舒坦，反倒更堵了，訥訥道：“你差事辦的如此好，朕怎麼會……怎麼會不願意留你在宮中……”

幼清這才送了口氣，心道雖然在清朝大談愛情理念和獨身宣言有點兒肆無忌憚，但是果然，隻要是個肯乾實事的好下屬，一切為了朝廷，一切為了大清，皇上就要寬容的多了。

玄燁又問了許多關於炮火運輸的細節，談到公事，幼清更加嚴肅細致，一條條將各類條目詳細闡明。但不知怎麼的，那些話語卻在玄燁腦海中雁過無痕，等到所有的細節都說完了，室內陷入一片難熬的寂靜。玄燁才悚然一驚，站起身來，“既然差事都安排妥當，朕……朕就先回宮了。”

一隻腳都已經跨出了門檻，又扭身回來，拿走了桌上還沒有看完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若是愛卿不介意，朕把還沒看完的書帶回宮裡去。”

“皇上喜歡就一塊兒帶走吧。”幼清微微福禮，望著玄燁高大的身影踏入朦朧的月色，心中依舊猶豫不定，皇上跑這麼遠過來，就是為了詳細地問自已一邊武器運輸的事情？明明事情辦完自己也會給宮裡上折子的呀。

皇上帶著顧問行走了，栗果兒才敢進屋來 ，“奴婢剛好把晚膳也從大廚房端過來了，姑娘現在用嗎？今兒個是七夕乞巧節，唐公公給大夥兒放了半天假，那些小宮女們正打算晚上弄個穿針會呢，還問姑娘要不要一塊兒參加？”

“七夕乞巧？”幼清捂了捂自己的腦門，她日日忙碌，日子早就記混了。可是還是七夕之夜，皇上還特地跑到莊子裡來一趟，就更奇怪了，難道英國有女王嫁給國家，康熙也想要和大清喜結連理不成？

“玉榮和盼兒可是特地拖奴婢帶了話，說是眼看三藩決戰在即，說不定明年大夥兒就要各有前程了。這最後一個七夕節還請姑娘一定要賞臉去看看。”

幼清哼笑一聲，“都請你來做說客了，那這一回我還非去不可了？隻是，我的手可是笨得很，連襪子也不會縫，要去和她們穿針引線恐怕要出大糗，被她們笑話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