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準時,我也準備好了,進來。”林初霽有些緊張,衝著他笑了一秒,就彆開了眼。
但由於對方打扮比平時正式了些,很好奇,目光又緩慢挪了回來。
謝琰盯著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
不對勁,這走向有點曖昧。
林初霽手心冒汗,頭一回招待人,忐忑極了,又說:“希望你能喜歡。”
看著他這喜悅的模樣,謝琰腦子裡突然閃過沈家兄弟的提醒。
猶豫了快半分鐘,還是決定一口氣講清楚:“其實我這幾天一直想說,我完全沒有抗拒你,單純隻是不忍心讓你失望。你要是把注意力轉移到我這了,我是沒辦法回……..”
“謝老板你怎麼來這麼晚啊?”
“喲,還整理頭發了,你這麼帥讓我們怎麼活?”
“再不來這些都被我吃了啊。”
“遲到罰三杯,快快快,先喝了再開席。”
…….
一群人吵吵鬨鬨出聲,謝琰的話剛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吞了回去。
說好的二人晚餐呢,現在是什麼情況,暴改十幾個人的流水席麼。
林初霽回過頭,因為吵鬨,有些沒聽清:“你剛說什麼失望?什麼沒辦法?”
謝琰皺眉:“他們怎麼都在。”
這個局,越來越讓人看不懂。
林初霽看了眼房間裡的眾人,小聲道:“本來是隻想單獨請你的,主要是為了感謝你今天的幫忙……”
頓了頓,想到警察局沒有互相暴露的事兒,省略了一句,“……幫忙跟我媽打掩護,但覺得不夠隆重。想著你喜歡熱鬨,就麻煩沈以南他們把大家一起請過來。”
社恐能做到這份上,他自覺已經非常有誠意。
說完,又緊張吸氣:“我很少同時跟這麼多人打交道,你總算來了。”
謝琰:“………”
感謝幫忙,合情合理,非常符合中華民族人情往來的相處之道。
所以他剛剛在胡言亂語什麼東西。
都怪沈以南和沈以北那倆大傻子在胡編亂造,連帶他自己也徹底想歪,人家根本沒那意思。
一抬眼,看著兩兄弟在那已經偷了隻蝦往嘴裡塞的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就想囫圇捆著一起扔海裡。
林初霽還在盯著他看:“怎麼了?哪裡不滿意嗎?”
謝琰淡淡出聲:“沒有,很滿意,特彆滿意,舉手之勞的幫忙而已,你太客氣了。”
“好,那我們開飯。”林初霽把中間的座位讓給他。
憑良心講,林初霽的手藝是真的很好,初次見麵的時候沒有騙他。
菜式花哨,色香俱全,保留了海鮮原有的鮮嫩,又照顧各地朋友的喜好製作了好幾種不同的味道。
一切都挺好。
謝琰慢條斯理吃掉一隻扇貝,難得安靜。
隻是盯著桌麵上因為菜多已經被挪走的蠟燭,和根本擠不進去多一個人的餐桌,以及周遭一直停不下來的聊天,隻覺得吵鬨。
沈以南酒足飯飽,開啟瘋狂誇讚模式:“林同學你這手藝,太絕了。你比那天那胖廚師做得好吃多了,我覺得你彆去那什麼鐵嶺技校了,轉行新東方當廚師吧,絕對賺錢。”
“你怎麼把人家上技校的事兒說出來了。”沈以北用胳膊肘拐他,製止他繼續往下講。
林初霽坐在一群京大學子中間,又尷尬又心虛,還笑著說:“沒關係。”
沈以南懶洋洋道:“對嘛,技校怎麼了?又不丟人。我們林同學長得又好,性格也好,手藝更好,到時候學成歸來還能突突突開挖掘機,多酷。”
林初霽:“……….”
真的謝謝您了,據說京大是國內麵積最大的大學,開學希望彼此碰不上吧。
看出了他的局促,謝琰以為他是成績自卑,出聲打斷繞著學校的話題:“吃倆小時了,你們還沒吃完?”
沈以北搖頭晃腦起身,示意大家轉移陣地到露台上:“吃完了就不能留下來玩麼?晚上還有流星雨,我們一群人一起看啊,多浪漫。”
“對對對,大家先想好許什麼願,流星雨稍縱即逝,萬一卡殼了一時間想不出就太浪費了。”沈以南相當積極開始搬椅凳,“千載難逢,沒想到被我們碰上了。”
林初霽慢吞吞跟在大家身後,陷入沉思。
謝琰轉頭看他:“你有願望嗎?”
“有啊,很多。”晚上風大,林初霽被吹得眯起了眼,看向天際。
今晚繁星滿天,遠處是海,近處是浪,很美。
他第一次慶幸自己勇敢了一把,偷偷買票開啟人生中第一次獨自的旅程,和這些熱鬨又奇怪的人擦肩而過短短幾天,大概以後也會回味很久。
”要想著最強烈的願望,才可能實現。”謝琰說。
“這我當然知道。”林初霽認真想了想,問他,“你呢,想好了嗎?”
謝琰麵無表情看著遠方:“沒有,我的願望不可能實現,所以沒有。”
林初霽緩慢眨了眨眼,十分虔誠看著天空:“隻要有希望,總有可能實現的那一天吧。”
比如他自己想要獨立,想要自由,想要去更遠的地方,等他長大一點,一定可以。
謝琰偏頭看他,笑了下:“你真是挺單純的。”
林初霽這回真真切切聽懂了他話裡的揶揄,是在笑他想法過於天真吧。
原本白皙的臉頰一下子變得通紅,連帶耳根都燙了起來。
都怪這夜色,他乾嘛突然開始跟謝琰聊這麼走心的話題,不過是剛認識幾天的過客,管他願望是什麼,能不能實現。
反正人情也還了,他們現在兩不相欠。
林初霽忍了忍,還是皺著眉說:“你有時候講話真讓人不高興。”
這回謝琰徹底笑了,眼睛彎了起來,柔和了他硬朗的輪廓:“我說你單純還不信,誰會把這種話說出來讓彆人聽到?”
林初霽:“………”
懟不過,還是懟不過,沒關係,還有兩天,他要跟這個人徹底斷聯!
林初霽咬牙切齒說:“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謝琰又笑。
林初霽不想理他了。
一群人等到晚上十二點,到底也沒等來流星雨。
“明天我要去舉報氣象台!什麼垃圾預告!浪費了我們三小時!”沈以南憤憤不平道。
“算了算了,困了,撤吧大家。”沈以北招呼著大部隊各回各房。
林初霽也有點撐不住,臨睡前,把買的幾本社恐指南又拿出來拔苗助長。看著看著就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謝琰一直站在露台上沒動,迎著海風。
他不知道在等什麼,隻是在等。
淩晨三點。
一顆星突然傾斜著滑落,拖著長長的一道尾巴,迅速地消失,像是一個開始的預兆。
謝琰滾了滾喉嚨,拿相機對準天際,猶豫了兩秒鐘,朝著房間裡拔高聲音:“林初霽,流星來了,快起床。”
無人應答,沒有動靜,回應他的是空蕩的風聲。
他的手指按在鏡頭上不停,再扭頭,林初霽仍然在床上睡著,呼吸清淺。
“不是要許願嗎?錯過太可惜了。”謝琰放了相機,大步走到他床邊,抓過自己的外套把人包裹著抱了起來,放到了露台的小桌上。
林初霽歪歪斜斜靠著牆,有所感知似的,頭一回乖巧地一動不動,任人擺弄。
“彆動啊,很快,就一會兒。”謝琰低聲說。
然後把林初霽取景在鏡頭裡,安靜地等。
幾秒鐘過後,屏幕裡,他的身後,五顆,十顆,無數的星星華美的墜落。
謝琰抓拍下這一刻。
他的確沒有願望。
那就送給林初霽吧,祝他願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