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暢震驚了。
幽州酆都的極惡之鬼到了穆時麵前,都要自歎弗如,喊一聲大哥。
孟暢一手捂住臉,哀怨道:“我真希望你師父飛升的時候把你帶走。”
穆時唉聲歎氣:“我也希望啊,我挺想飛升的。可飛升隻能帶點酒和劍之類的物品,不能帶人啊。”
孟暢已經放棄了和穆時講道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態,擺出宗主的架勢,對穆時說:
“我會把你的狗送到丹心峰去,景玉完好無損地抵達藥王穀,你的狗也會完好無損。她要是少走‘彎路’,你的狗也會少走‘彎路’。”
穆時的情緒非常平和,驚歎道:“三師叔,你好歹毒啊,竟然綁架一條狗。”
孟暢沒反駁,直接認下了“歹毒”二字,他拿走穆時手中的算盤,催促道:
“時辰差不多了,你走吧,景玉應該已經在山門處等你了,彆讓人家等太久。”
穆時沒有再和孟暢多說廢話,她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出主峰大殿,往山門走去。
她經過外門的時候,外門弟子剛剛做完早課,五穀堂也正好在此時開飯。穆時記得曲長風說,五穀堂的新來了位北州的師傅,非常擅長麵點。
所以穆時進五穀堂溜達了一圈,叼著個熱騰騰的豆沙包出來,繼續趕赴山門。她到得有些遲,但沒關係,玄丹峰的景玉還沒到。
穆時站在山門前,慢慢地吃豆沙包。
山門在外門天雲坪的南側,四根漆紅的粗勇木柱佇立著,將山門分為正門和側門。中央的正門上方,內外都掛著寫著“太墟”二字的牌匾,字跡遒勁,是曲長風親筆題的。
這山門看起來簡樸清貧,內外通達無阻,且沒有執法峰弟子值守,要闖過去十分簡單。
但事實上,山門和護山陣法相連,有著至少十一層禁製,如果沒有通行符,強行通過這裡,起碼要被扒掉兩層皮。
不多時,一名白衣翠冠的女修急匆匆地趕來,她在穆時麵前停下腳步,說道:
“抱歉,穆師妹,有兩個弟子修錯了功法,送到玄丹峰來。峰裡剛好事多,騰不出人手,我幫著照看了一會兒,因此來遲了。”
穆時咽下最後一口豆沙包,問:“修了合歡秘錄之類的功法?”
“嗯,這個……”景玉扯出一個有些牽強的笑容,在穆時了然的目光下承認道,“穆師妹料事如神,是卜算到的嗎?”
“我不通卜術,師姐高看我了。”穆時淡淡道,“此事也不必卜算,除了這類功法,還有什麼功法,能讓兩人同時修錯?”
景玉噎住。
她沒怎麼見過穆時,但沒少接觸過因為穆時被送進玄丹峰的傷患,也沒少聽閒話,所以對穆時還算是有些了解。
景玉聽說,這位無情道劍修師妹為人處世十分犀利。今日一接觸,隻覺得傳言不虛。
穆時拿出了通行符。
隨著符紙上朱紅色的符文亮起,原本看不見的山門禁製一層層顯現出來,與平常所用漢字不同的金色密文漂浮在兩人眼前。
穆時穿過禁製,景玉緊隨其後。
在通過最後一層禁製時,穆時手中的符紙變得無比脆弱,晨風一吹,就散成了抓不住的灰塵。
她們出了山門走了沒幾步,就看見了山道。被許多人踩踏過,有些磨損的長階筆直地鋪下去,隱入雲霧間,叫人分不清前路長短。
山道邊有個水池,水池上方有個凹槽,清澈水流從那裡流出來,嘩啦啦地落入池中。池水清澈,兩尾紅錦鯉遊在其中,池底則是沉著許多銅錢和銀兩。
穆時不解:“為何要將錢投進水池裡?”
“這是許願池。”景玉摸出一枚銅錢,投入池中,“還挺靈的,師妹要不要試試?”
穆時不信許願這套,站在池邊問:“對誰許願?祖師爺嗎?這池中的錢歸誰?”
“每年正月十五,宗門會清一次池子,這些錢會與宗門善款一起,送往有災患的地方,為災民搭屋棚,煮元宵。”
穆時瞧著池底的錢,思索片刻,從乾坤袋裡勾出個裝得鼓鼓囊囊的小袋子,拋入池中。水花濺起,沉甸甸的錢袋也沉了底。
景玉驚訝片刻,側頭看向穆時,溫婉眉眼中浮現些許笑意,勸道:
“師妹投了這麼多錢,還是許個願吧。不管靈不靈,都沒有壞處。”
穆時隨口說道:“那便讓我尋到一柄稱手的好劍吧。”
這願望很劍修。
景玉聽說過,穆時前段時間修為大進,她的劍一時間承載不住靈力,斷了。如今她用的劍,是劍尊的配劍碧闕。
碧闕出自三百年一開的劍塚秘境,是天地所鑄,很是結實,不必擔心折斷。但碧闕的闕字不是白得的,它隻有劍身,沒有劍刃,是一把無刃劍。
想也知道,這樣的劍不會好用。景玉雖然是個丹修,但她完全能理解穆時想再要一把劍的想法。
“師妹抵達藥王穀後,可以直接南下,前往天鑄閣,那裡有修真界最好的鑄劍手藝。”
景玉笑了笑,說道,
“途中會經過樂白國,皇帝陛下就要過六十大壽了,會舉辦宮宴。樂白國的絲竹錦緞很是值得品味,師妹若願意一賞,便讓宮宴多加一席吧。”
穆時語氣淡淡:“說實話,比起壽宴,他更適合過忌日。”
她一邊說著話,從乾坤袋裡翻找出一片樹葉。她對著葉片吹了一口氣,葉片從手中飄落,落地時化成了一艘碧綠的小船。
這是飛行法器,一葉舟。
“師姐,上船。”穆時坐到船首,拍了拍後麵空餘的位置,“白城在西偏北……偏一點點就夠了吧?”
景玉有些疑惑:“師妹不禦劍嗎?”
修真界的劍修都很固執,但凡是能禦劍的時候,就絕不會馭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