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乞丐。她淺色的眼眸在日光下有種透澈感,好像能夠穿過沾滿世塵的軀體,直透內心。
“隻要你願意把你看見的說出來,你要多少錢,雲府都給你。”
秋香急切地對乞丐說,
“你若覺得冬日苦寒,可以當雲府的客人,直至終老都是客人!”
乞丐搖了搖頭,唏噓道:
“秋香姑娘給的條件誘人,我現在隻覺得我若是真能看見就好了。可我看不見呐,想要編撰都不知道從何編起。”
“唉,是我沒享福的命。”
秋香失落地低下頭。
乞丐都這樣說了,那“他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應該真是不可信的市井流言。
乞丐嘀咕著“命中無福啊命中無福”,端著他的碗往西邊走,似乎是想去尋為他買包子的賀蘭遙。
穆時沒有放棄,她直視乞丐的背影,問:
“給你錢,你不要。讓你當雲府的客人,你也不願意。那麼,解掉你那‘天煞孤星’的詛咒,你覺得怎麼樣?”
乞丐頓住了腳步,他拄著拐杖回過頭,臉上帶著疑惑和茫然:
“詛咒?”
穆時指了指梨攤對麵的小巷。
乞丐和她對視片刻,主動轉身走了過去。
穆時和秋香在後麵跟上。
乞丐常年居住在這條小巷裡,走到深處一拐彎,就能看見他的破被子,被子的布和從破洞裡露出來的棉花都變了色,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
除了破被子外,還有些零零落落的物品。
這地方是白城某戶人家的後門,有一條狗從沒鎖好的門裡走了出來,用爪子去扒拉放在一個舊筐子裡的雞蛋。
乞丐喊了一聲,拿著拐杖衝了上去。
那條狗驚慌地逃回去,來鎖後門的老頭看見驚慌的狗,打開門凶巴巴地看著乞丐:
“你怎麼又欺負我家的狗?你再這樣我要趕你走了!”
乞丐連忙賠笑道:“抱歉抱……”
他還未解釋完,那門就“咚”地一聲關上了。乞丐歎了口氣,蹲下身,將雞蛋撿回筐子裡,慶幸道:
“還好沒弄碎……”
他提著筐子起身,看向穆時:
“仙君,你剛剛說詛咒,是什麼意思?”
穆時一手抱著劍,靠在牆邊,說:
“我的意思是,你所謂克父克母克人克己的天煞孤星命,其實不是命格,而是詛咒。我第一天來白城時,就發現你身上有孤煞咒。”
“我不通卜術,不知道你的命格到底是什麼樣的,但想也知道,如果沒有這般惡毒的詛咒,你的日子一定好過很多。”
乞丐提著筐子立在原地。
他此時感受到了希望,但又有著無儘的悲痛和憤恨。
他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而是被人詛咒了。他的父母親人,皆是因他背負的詛咒而死的。倘若這詛咒不存在,他是否也該像常人一般,有至親,有愛人,有友人,過著幸福的人生?
乞丐問:“是誰詛咒了我?”
穆時的態度有些冷漠:
“不知道,我不打算幫你追溯根源,我也勸你不要追究,不然會為你的人生添上更多更甚於往昔的風浪。”
乞丐看著穆時,漸漸地咬緊了牙。
秋香也有些驚訝。
她以為,太墟的仙君該是仗義又善良的。
穆仙君為人不壞,但與“仗義”這個詞又不太搭邊。
從穆時現在的態度足以看出,如果不是為了尋找扣魂者,她絕對不會理會這個乞丐,哪怕她早已發現對方身負詛咒,生活淒慘。
可要說穆時不仗義也不對,她為了雲臨的病花了很多心思和力氣,也是為此才管她不樂意去管的事。
真是位矛盾的仙君。
穆時對乞丐說:
“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我幫你解咒。”
乞丐沒有開口,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解咒還不夠?”
穆時在天平上放下了更多的砝碼,
“你知道嗎?太墟仙宗的山腳下有一座城,名喚墟城。因為有仙宗護守,生活在墟城的百姓,終生不受妖魔鬼怪侵擾,病痛能及時得到醫治,一生平穩幸福。”
“給你拋卻過往,前往世外桃源,開啟嶄新的、安穩的、再也無需流離的人生的機會,這樣足夠了嗎?”
大約二百年前,仙魔大戰停歇,孟暢帶著一批流民回了太墟。
孟暢將這批流民安置在太墟仙宗山腳下,讓修士為他們修建房屋,鑄造鍋爐,一點一點地,修建出了後來的墟城。
世人對這沒有邪魔鬼怪,沒有紛爭之地充滿了向往。尤其是生活在至今扔不安定的西州的人族,他們會曆經艱險,徒步跨越整個修真界,前往東州的墟城。
但因為擔憂西州來的人與魔族有不清不楚的牽扯,太墟仙宗將這些人全數阻在城外,給予銀兩,勸他們另尋地方定居。
進入墟城的機會,於世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我能給你的就隻有這些。”
穆時笑了笑,對乞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