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才想起來她家姑娘如今嗓子有疾。
小丫鬟倒是聰明:“姑娘要紙筆嗎?”
段淼淼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才穿越過來,不知此處是哪朝哪代,也不知這裡的人以何字行文,貿然行書若與原主所書不同,怕是會引人懷疑。
段淼淼做了個翻書的手勢,茱萸是個伶俐的,立刻明白過來:“奴婢這就為姑娘拿些話本子!”
茱萸走後,段淼淼下床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台上有麵銅鏡,段淼淼仔細打量鏡中的人。
原主大約十五六歲,模樣出落得極好,白白嫩嫩的一個姑娘,小巧精致的臉上一雙杏眼靈動似林中鹿。
段淼淼看著鏡中的人有些恍惚,這臉竟然和從前的她極為相似,但大概是因為嬌養長大的緣故,看著要比自己年輕和不食人間煙火許多。
如此美好的年華,就因為要嫁給不想嫁之人便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盯著銅鏡裡的臉感慨:淼淼啊淼淼,你糊塗啊!
倒是讓自己撿了個便宜。
段淼淼猛然想起還未醒來時腦中那女子淒厲的叮囑。
“我把段家交給你了。”
段淼淼撐著腦袋看著鏡中人。
是原主彌留之際最後的心願嗎?
茱萸很快帶著話本回來,段淼淼接過來粗略的翻閱一會兒,話本名為《送秋娘》,段淼淼大學主修中國古代文學,對此書毫無耳聞,不過它所用字體倒是與繁體無異。
段淼淼思索片刻漸漸得了些頭緒,她吩咐茱萸取來紙筆,攤開紙左手執筆在紙上寫下:我今日傷及右手,腦子也疼得不大清醒了,今年是哪年了?
茱萸自小跟著段淼淼念書習字,識得一些簡單的。
“姑娘手也傷著了?奴婢這就去為姑娘請大夫!”
段淼淼抓住正欲轉身的小丫鬟的衣擺,又寫:無妨,不過是有些使不上力。
茱萸這才作罷:“姑娘連如今是靖周十三年都記不清,須得好好休息才是!”
靖周?
不曾聽說過。
段淼淼點點頭,揮了揮手招呼茱萸出去。
她所寫真假參半,手傷是假,頭疼是真。
從她恢複意識之後腦袋就一直隱隱作痛。
段淼淼躺會床上想閉目養神,腦袋沾著那軟枕沒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她好像在做夢,又感覺自己無比清醒,甚至能聽見門外小丫鬟竊竊地議論。
“咱們姑娘真可憐,若要我嫁給一個癡兒,我定也是不願意的。”
那小丫鬟話音剛落就聽得茱萸厲聲嗬斥:“姑娘門前胡言亂語,當心你的舌頭!”
之後便再無聲響。
段淼淼仿佛進入了一處結界,她正苦苦尋找出口,又聽得一陣低聲啜泣,她撥開眼前的黑霧循著聲音的源頭走過去。
沒走幾步,眼前豁然開闊,對麵有位穿素衣的小姑娘坐在石凳前哭得傷心,她身旁站著一個男人,模樣還算俊朗,隻是臉上愁雲密布活像個苦瓜。
段淼淼離他們很近,但他們好像看不見自己。
她仔細一看,對麵小姑娘竟然長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準確的說是和現在這副身體一樣的臉。
“淼淼妹妹,你莫要再哭,當心哭壞了身子。”苦瓜一樣的男人柔聲開口,“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男人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淼淼不可自抑地撲進男人懷裡,哭得更凶。
“檀哥哥,我不想嫁給那癡傻的世子!我隻想同你長廂廝守!”
竟是情人私會。
段淼淼眉毛輕挑,差點被這“哥哥妹妹”的場麵酸掉牙齒。
檀穆眉頭皺得更深,沉思良久之後忽然語出驚人:“淼淼,若此生不能娶你為妻,我情願同你做對亡命鴛鴦。”
段淼淼聞言心頭訝異,這男人竟是要約淼淼殉情?
淼淼大約也是個戀愛腦癌,竟真點了點頭。
“我情緣同檀哥哥做對鴛鴦鬼,也絕不一生與癡兒相伴!”
段淼淼腦子裡臟話已經滿天飛了,靠!誰家正經男兒會約自己愛慕的女孩子殉情??
還沒吐槽完,眼前的場景飛也似的變換,據說人死之前記憶會如走馬燈,段淼淼腦子裡零碎的記憶逐漸拚湊在一起,竟是將原本的淼淼短暫的一生完整地回顧了一遍。
段淼淼,十六歲,禦史大夫段宏正之女,其兄於大理寺任少卿。她的母親生她時難產離世,因是早產,身體羸弱,從小便是個藥罐子。
好不容易被爹和哥哥嬌養著長大也有了心上人,卻因老皇帝賜下的一紙婚書與情郎有緣無份,況且要嫁的還是那整個靖周無人不知的朔北王府的傻世子。
皇命難違再加上情郎的挑唆,淼淼這才想不開在府中自縊。
段淼淼從小吃了許多苦長大,最見不得有人因為一些兒女情長就要尋死覓活。
如今腦子裡有了原主的記憶,段淼淼隻覺得這姑娘天真得可憐又可笑。
她此身一去倒是一了百了,全然沒顧念家中父兄的心情和處境。
這樁婚事是皇帝賜婚,她這樣一走,拂了聖意,就算老皇帝會因為段宏正新喪女不追究,往後必然也會對禦史大夫心生嫌隙。
結界消失不見,段淼淼困意全無,她緩緩睜開眼睛,眼角有淚劃過,軟枕被潤濕一片。
這不是她的眼淚。
段淼淼伸手輕輕擦去臉側的痕跡,想來是原淼淼的意識臨走前留下的或不甘心或後悔的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是魂穿,段淼淼猜測自己原來的身體大約是因為事故去世或重傷,想來應該是她命不該絕,上天垂憐讓她有再活一世的機會。
死過一次的人更知活著有多可貴。
既然段淼淼把段家托付給她,那從今天開始,她就是禦史大夫之女段淼淼,她也會用段淼淼的身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