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池南暮明顯愣了,眼裡的戒備有一瞬減輕,又很快恢複。
得不到回應,江初也不急不躁,他已經為白日的鬨劇道歉,池南暮接受與否,江初根本不在乎。
江初站起身,側身繞過池南暮,走回吧台坐著,把馬克筆還給酒保,繼續喝酒。
池南暮跟著走近,坐到江初身旁,視線落在江初的麵龐上,似是在審視,觀察他又想耍什麼把戲。
但江初無知無覺,隻靜靜地坐著,單手捧著臉,墨鏡擋住眼,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池南暮蹙起眉,先開了口,“江初,淩晨兩點了。”
淩晨兩點,他們該回住處。
他們又該躺在同一張床上,背對著背,相隔一米遠,無話可說。
白天他鬨到那個份上,讓池南暮在眾人麵前出糗,池南暮竟然還能一如既往,繼續按計劃行事,試圖維持這段婚姻,實在令人佩服。
“怎麼?你怕我在外麵惹是生非?”
江初緩緩側過頭,禮貌笑著說:“我不會惹事的,我隻是在這裡喝點酒,想點事情,明早就走。這裡也沒有狗仔,不會拍到什麼負麵消息,你怕什麼?”
江初的表現極怪異,仿佛易爆炸的刺蝟忽然收了利刺,池南暮不習慣,也看不透原因。
池南暮坐著不動,一言不發,就這麼凝視江初,渾身的冷意充滿攻擊性,害得酒保都悄悄遠離。
這是池南暮的慣用伎倆,也不說自己想要什麼,隻會用無聲的冷漠鞭笞他,逼他妥協,逼他聽從安排。
從前江初會痛苦難受。
但現在不會了,因為來自陌生人的冷漠傷不了他半分。
江初輕笑著歎氣,朝酒保招招手,“給這位先生來一杯礦泉水,他不喝酒。”
江初沒有離開的意思,池南暮眉頭蹙得更緊,又沉聲喊了一聲,“江初。”
“又怎麼了?”江初勾了勾唇,“你不說你想要什麼,就隻會盯著我看,叫我的名字,我還以為你也想喝酒,要和我一醉方休。”
池南暮沒辦法,沉默一瞬,一字一句道:“江初,現在是淩晨兩點,該回去了。”
“對嘛,你好好說話,我才能知道你想要什麼。”江初點頭回應,卻仍坐著不動。
酒保觀察兩人臉色,適時將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擺上桌,發現江初的那杯雞尾酒見了底,小聲問道:“小哥,你還要加酒嗎?”
江初把酒杯往前推,笑著點頭,神色愜意,“這回......來一杯度數高一點的。”
酒保沒調酒,將酒櫃裡最陳年的伏特加翻出來,給江初斟上大半杯。
高度數的酒精入喉,嗓子火辣刺痛。
江初麵不改色,舉杯仰頭喝下,一乾而淨。
咚——
空杯被重重擺回桌台上,發出巨響。
劇烈的酒精在身體裡發酵,還來不及暈乎,江初長舒一口氣,終於看向池南暮。
四目相對。
江初數次想開口,卻欲言又止,想說些強硬的話增添氣勢,卻發現隻要對著這張臉,他就注定說不出重話。
“池南暮,你不累嗎?”江初放棄對峙,歎著氣問,“今天那些來訪的客人,還有你哥,你是怎麼打發的?”
池南暮沉默一瞬,冷硬地答:“我的私事,和彆人無關,也不用打發。”
既然是私事,何必讓這麼多人來看戲?
前後矛盾。
江初忍不住嗤笑,“你要是想讓我配合,就應該早點說,那我肯定......”
話說到一半,江初停了聲,笑容漸漸變得無奈。
按常理,在今晚之前,就算池南暮提前與他說明,他也不會配合,甚至會嗤笑嘲諷,拒絕進教堂。
也許在池南暮眼裡,他就是個偏執的暴脾氣,從不好好說話,死不配合,也無怪池南暮要哄騙他。
“算了,”江初收了戾氣,淡笑著說,“總之......對不起啊。”
一段關係即將走到儘頭,千言萬語也隻剩一句抱歉,可惜對方還毫無察覺。
江初這模樣實在反常,池南暮看不透,語氣變得警惕,索性質問:“你又想做什麼?”
江初一怔,訥訥地重複:“我又想做什麼......?”
他還想做什麼?
江初認真細想,竟然發現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先回江南半山,收拾好行李,重新擬定離婚協議,最後再搬回自己的家......
他已經兩年沒有回家,屋裡一定積滿灰塵,還得先找人將房子收拾乾淨才行。
變故容易讓人疲乏。
越是想,江初越覺得累。
明明結婚時那樣簡單,怎麼離婚就要獨自完成這麼多瑣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