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鬆了口氣,然後才想起來樓下廚房還煮著飯,趕忙下了樓。
江允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我晚上還有個會,不能在家吃飯了,不過家裡有江嶼這個臭小子在,你有什麼事可以找他。”
宋明舒抬眸,下意識跟著念了一遍:“江……嶼?”
這是一個新的,從未聽過的名字。
江允城道:“瞧我這記性,忘了你們倆小時候不認識了。江嶼是我兒子,比你大一歲,也在北江市一中,讀高三……”
正說著,走廊另一端傳來一聲關門的聲響,一個高挑的身影迎著走廊裡的吊燈走了出來。
少年身量高挑,一雙大長腿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往樓梯口走,他的五官精致且淩厲,鼻骨高挺,薄薄的眼皮懶散的下垂,唇線緊而直的抿著,渾身透著股又痞又頹的勁兒。
宋明舒的視線循著聲音移了過去。
隻一眼,
就讓她仿佛被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就連江叔叔什麼時候拉著她往前走了兩步都不知道。
隻有心跳聲在耳邊越來越明顯,藏在心底的某段記憶被猝不及防的拽了出來,意外混著詫異和欣喜,悄無聲息在心底蔓延開來。
高挑的身材,熟悉的眉眼,原本以為永遠都不會再遇見的人,就那麼突然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宋明舒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彎,蜷在掌心,看著少年一步步走近,麵上平靜至極,內心卻是難以抑製的緊張。
記憶裡被暖黃色燈籠照亮的眉眼輪廓早就在心底描摹了無數遍。
過分驚豔,
且見之難忘。
耳邊是江叔叔介紹她的聲音:“阿嶼,來跟你介紹一下,這是宋明舒,以後就是你妹妹了……”
少年身上透出一股子頹喪的倦意,垂著眸子,走到他們身邊時腳步未停,無視江允城的介紹,目光冷淡的掃過宋明舒。
沒有絲毫停頓的與她們擦肩而過。
江允城皺眉:“阿嶼,你到底聽沒聽見我說話?”
眼看著少年神色未變,頭也不回的越過二人下了樓梯,宋明舒方才還跳的飛快的心臟如同被埋在了雪裡一般冷靜了下來。
他好像……
不記得她。
心頭瞬間湧上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像是被毛茸茸的線團一圈一圈的纏了起來,悶悶的透不過氣。
江允城見狀,火氣也上來了:“臭小子,你給我站住!”
少年消瘦卻筆直的背影頓了頓,停在樓梯中央,回過頭。
他漆黑的眸子帶著點不耐和煩躁,扯了下嘴角,目光蜻蜓點水的在宋明舒身上停頓了一下,揚了下硬挺的眉骨,帶著顯而易見的漫不經心:
“明舒,妹妹?”
聲音冷而淡,尾音帶著點上揚的語調,眼神和自己父親對視,目光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敷衍和催促,似乎在問對方這樣是否滿意?
江允城知道他的脾性,忍著火氣繼續說了兩句:“明舒以後也是你們一中的學生了,你以後多照顧著點妹妹,知道嗎?”
不過短短兩句話,就已經耗儘了少年所有的耐心,江允城話音剛落,江嶼就直接轉身下了樓。
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聽江叔叔話的樣子。
少年的影子消失在樓梯口,宋明舒收回視線,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緒。
江允城搖了搖頭,扭頭看到宋明舒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低頭垂眸的模樣,以為她被江嶼這種態度給嚇著了,趕忙安慰她道:
“明舒啊,這小子對誰都這個樣子,你彆介意。都怪叔叔沒教育好他,他呀,從小就這個臭脾性。”
迅速收斂起心底的複雜情緒,宋明舒抬起頭,朝江叔叔扯出一個淺笑,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樓下的清脆的鐘聲敲響,整整六聲。
“這樣,你先在臥室收拾收拾東西,休息一下,叔叔晚上還有點事得先回公司了,等晚飯做好了劉阿姨會叫你去吃的。”
江允城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
宋明舒進了房間關上門,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開,將箱子最上層放著的照片擺台拿了出來。
少女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抱著照片擺台仔細檢查了片刻,確認每一處都完好無損沒有磕碰,才小心翼翼的擺到了床頭櫃上。
那是一張合照,小學三年級放暑假回外婆家時,一家人在小院裡照的。
照片上一共四個人。
年幼的女兒,溫柔的妻子,和藹的外婆。
隻有最左邊穿著黑色夾克衫的男人被一抹白漆抹去了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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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嶼哥你怎麼回事,心情不好?”
晚上八點,KTV包廂裡,周浩川拿著麥克風鬼哭狼嚎的唱了半天,見江嶼始終興致不高的坐在角落裡喝酒,於是嬉皮笑臉的湊了上來。
江嶼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麵無表情的晃了晃手裡的酒杯,裡麵的冰塊叮當作響,然後仰頭,筆直的脖頸拉起一個性感的弧線,一口喝完。
顯然是心情不好。
周浩川哀嚎一聲:“於哥!明天就開學了,開學咱們就高三了,今晚可是咱們最後的狂歡之夜了啊江哥,彆這麼沒精打采嘛。”
江嶼冷嗤一聲,掀起眼皮看他:“這一屋子鬨騰的人你看不見?”
言下之意就是,非得拽著老子不放?
的確,今晚這個局,周浩川算是把關係好的兄弟們都叫上了,有的人還帶著對象。
隔壁班甚至是彆的學校的,和兄弟們關係不錯的女生們也來了,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她們肯定都是衝著江嶼來的,不過周浩川也不介意。
組局玩嘛,圖的就是一個人多熱鬨。
這不才過了幾分鐘,就已經有幾個膽子大的女生開始默不作聲的頻繁換位置,越換離角落裡的江嶼越近。
玻璃杯裡的酒被喝完,桌上的酒瓶子也都被清乾淨了,周浩川按鈴喊來服務員再上一箱啤酒的間隙,江嶼順勢起身出了包廂。
一屋子人鬨騰的厲害,本來他今天心情不好想著來散散心,沒想到被他們越吵越煩躁。
走廊儘頭,衛生間外的洗手台旁,少年長腿撐地,斜斜的靠在冰涼的大理石牆麵上,從煙盒中敲出一根煙,長指微彎,“啪”的一聲按亮了打火機。
煙霧繚繞間,他想起下午在咖啡館和馮女士見麵時,她說的那些話:
“聽說你爸今天要接一個小姑娘去家裡住?還給她辦了去一中的轉學手續?”
馮女士精致的眉毛皺了起來,抿了口手中的冰美式,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她該不會是你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外邊生的私生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