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湘發愁往哪裡放鞋,就見梁遠洲從他包裡翻出兩張舊報紙,幫她把鞋子裹起來,然後塞到床頭。
薑湘鬆口氣,雙手合掌很認真地和他道謝:“梁遠洲同誌,感謝你一路的幫忙!”
若不是他,她上火車不可能有臥鋪票。
沒有臥鋪票,就得擠前麵的車廂。
她一定會為了省錢買站票,一路上都得躲角落不說,她還得儘量少喝水,因為不能丟下行李去上廁所。
否則去一趟廁所的功夫,外麵的行李就有可能被人偷了。
這年頭火車上的扒手是出了名的,連小孩兒都能偷偷拐走半路下車,更不用提不知名包裹了。
如今好了,有梁遠洲在,薑湘初步覺得他可以信任,所以把行李交給他幫忙照看很放心。
她不用時時刻刻緊繃神經保持警惕,總算可以輕鬆一些睡個好覺了。
兩人說話的當口,綠皮火車啟動,開始了慢慢悠悠地行駛。
很快,列車速度加快,咣當哐當的鐵軌震動聲規律響起。
薑湘在通鋪上躺平了,閉上眼,聽著耳邊咣當咣當的巨大噪音,有些想念現代安靜舒適的複興號動車,或者高鐵,飛機,淺淺地眯一覺醒來直達目的地,那才叫出遠門舒服呢。
哎,往事不可追。
薑湘歎息,決定閉眼小憩一會,把身上的棉襖直接脫了,棉襖裡麵她穿著一件泛舊磨毛的灰色厚毛衣,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她把棉襖蓋肚子上,後仰,撲通一聲倒下去躺平了。
真正躺下來,才發覺全身疲憊,腰酸腿疼胳膊疼,仿佛一瞬間瞌睡上湧,很快困意綿綿。
一大早起來收拾行李,從紅河灣大隊到興安縣坐驢車兩個多小時,又在候車室坐了半天,她真的快累死了。
不等薑湘淺睡幾分鐘,身旁的梁遠洲小心翼翼戳她胳膊,“湘湘。”
“咋了?”薑湘不想睜開眼睛。
“你肚子餓不餓?前麵那個車廂有賣燒餅,我給你買燒餅吃。”
“……”
“謝謝,我現在不餓,先不吃了。”薑湘推他,“你想吃你去買,不要吵我睡覺。”
“奧。”梁遠洲沒再說話。
薑湘閉著眼,聽著耳邊輕微的布料摩擦聲,然後身旁一輕,像是有人下了床。
她猜想梁遠洲應該是去買燒餅了。
不到兩分鐘,一陣疾風裹挾著香氣撲鼻的肉香味道霸道撲麵而來。
薑湘仍然是閉著眼,禁不住咽咽口水:“…………”
她可真服了,燒餅咋這麼香呢?
緊接著枕邊一重,梁遠洲坐到旁邊,低沉的聲音帶著誘惑,“湘湘,我買了兩個燒餅,還熱乎著,一會兒你想吃了起來吃。”
何必一會再吃呢。
她現在就能爬起來吃!
薑湘的瞌睡勁兒一瞬間被肚子裡的饞蟲徹底打敗,她一骨碌爬起床,頂著睡成亂糟糟的一團雞窩頭,用一雙充滿怨念的眼睛哀怨地望著梁遠洲。
她大概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有多吸引男人的目光。
因為她皮膚白,眉眼清澈,睡一會兒起來臉頰紅撲撲的,更加顯得白裡透紅,一雙漂亮的眸子帶著尚未睡醒的水光。
梁遠洲目不轉睛望著她。
薑湘伸手:“燒餅。”
他回過神,把熱氣騰騰的夾肉燒餅遞過去。
薑湘接到手裡,沒急著開吃,為自己少得可憐的錢袋子肉痛,提前問他:“火車上這玩意兒很貴吧,多少錢?”
“不貴,五毛錢一個燒餅。”
“這麼便宜?”薑湘瞪圓眼睛,國營飯店裡一個夾肉的燒餅至少七毛錢,還得額外要糧票呢。
梁遠洲給她看自己買燒餅用的火車餐票。
是一張兩寸大小的粉票子,分兩格,上麵寫著早午餐專用票,早餐兩個字沒蓋紅戳,午餐兩字卻明晃晃蓋了兩個紅戳。
薑湘似乎有些看明白了,“這是兩個人的早午餐票,火車上專用的票?買一份早飯蓋一個戳,買一份午飯也蓋一個戳?”
“對,按人頭限量的,蓋了戳就不能再用了。”
“那早飯還空著呢,沒蓋戳,你彆浪費啊。”她著急道。
“知道,明早給你買煮雞蛋和稀飯。”他溫聲說。
“……”倒也不必如此周到。
薑湘在心裡飛快算了一筆賬,火車上一個燒餅五毛錢,還要這個餐票,那就把餐票也折成錢——外邊的國營飯店一個夾肉燒餅通常七毛錢,還要額外的糧票。
對比之下,這個火車餐票就很值錢了。她乾脆把手裡這塊燒餅折算成一塊錢還差不多。
想想就有些舍不得吃……
薑湘悲傷地癟了癟嘴,看著手裡香噴噴勾著她的燒餅,忍著肉痛跟梁遠洲說:“明天下了火車,我把這些飯錢一塊給你,車上不好翻錢袋子。”
說到錢袋子,她刻意壓低了聲音。
梁遠洲搖頭說不要她的錢。
薑湘一聽,當即把燒餅塞回去,趴平了繼續睡覺,“那你彆給我,我不吃了,睡覺!”她就算再窮,幾塊的吃飯零花錢狠狠心還是拿得出來的。
要知道,她在長川市還埋著半罐銀元沒兌換呢。
她不至於落魄到要靠一個初次見麵的男人給飯吃。
梁遠洲愣了下,推她胳膊,“湘湘。”
薑湘悶聲:“彆喊我,不吃了。”
“我收錢。”
“。”
早答應不就行了?
薑湘再度飛快地爬起來,奪過他手裡的燒餅,香噴噴地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出乎意料全是瘦肉,竟然沒有一絲她最厭惡的肥肉。
肉質酥軟,湯汁濃鬱,咬一口滿齒生香。
“唔。”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