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湘心虛地捂了捂臉,誰能知道梁遠洲在後頭沒跟上呢?
當時人來人往人太多,長川市火車站又大,她和他走失散也挺正常的,是吧?
渾然忘了前一秒還在心裡罵梁遠洲罵到狗血淋頭,就因為他可能拿了自己的行李跑了。
梁遠洲仍然沉著臉,臉色嚇人,語氣卻失落地要命,“湘湘,你是不是故意躲我?”
薑湘一聽,搖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急忙否認道:“我沒躲你!我躲你乾什麼?我的行李都在你手裡呢,我跑了我怎麼辦呀?”
“是嗎?”他臉色緩和了一些。
“是是是!”薑湘搗蒜式重重點頭。
有了薑湘好聲好氣和他說話,梁遠洲方才找不到她的驚恐情緒徹底散去。
他手心微微出汗,是著急,也是害怕。他真怕這時候的薑湘又開始躲他。
雖然知道她在長川市,他也知道薑湘說要回去住的洋房花園在哪裡,甚至是她姑姑薑慧在哪裡住,他都一清二楚。
即便火車站臨時找不到人,去了那些地方,總能找到薑湘。
但那一刻,他確實慌到不由自主。
梁遠洲閉了閉眼:“你牽著我衣服跟我走。”
“?”
“我跟著你走乾什麼?”薑湘雖然納悶,但沒拿他的話當一回事。
她再一次表示感謝:“梁遠洲同誌,謝謝你一路的照顧,現在我們終於下火車了,也該分開走了,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梁遠洲:“我送你到家。”
薑湘迷惑:“恩?”
梁遠洲眼神執著,語氣認真地重複道:“我送你到家,湘湘,我看著你到了地方安頓下來才放心。”
薑湘“唔”了一聲,抬眼望著他,這一刻她能清清楚楚看得清他眼裡的情緒,執著,濃烈,仿佛熾熱滾燙的烈焰。
薑湘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梁遠洲頓時眉眼低垂,低著聲音和薑湘說:“走吧,我們在前麵的路邊找輛驢車坐,你說說你要去哪裡?”
“哦,我、我去解放路。”
“解放路哪裡?”他明知故問。
薑湘抬起眸,飛快地瞟了他一眼,故意道:“那條路不是有成片的花園洋房嗎?裡麵有一個獨棟小洋房,就是我家,我家門牌號是106號。你知道解放路109號花園洋房嗎?那就在我家隔壁不遠,咱們長川市最大的地主崽子就是住那!”
她專門強調了最後兩句!
花園洋房和地主崽子!劃重點!給梁遠洲知道知道厲害!
梁遠洲臉上露出笑容,抬起頭望了望天:“知道了知道了,想說你是資本家千金大小姐直接說不就行了?”
薑湘壓根不是這個意思!
她無語望天,有些無奈,拉著梁遠洲走到僻靜無人處,解釋道:“我是說我成分不好,你該知道住解放路的大多都不是好東西,我很感謝你願意送我回家,但你最好彆送!平日裡你還是離我遠一些,免得連累了你遭白眼。”
“湘湘,我平日裡也常常遭其他人白眼,就算和你走近一些,多幾個白眼也沒關係。”
“?”
薑湘目光震驚,難不成梁遠洲也是成分不好常常遭人白眼?看不出來啊!
她不可置信地搓了搓眼睛,再次認認真真上下打量梁遠洲,見他穿著普普通通的衣服,仿佛不怕冷一樣,上身是薄薄的風衣,下身是勞動布的灰色工裝褲。
大概是因為他腿長,而且身材比例優越,所以樣式老土的工裝褲都讓他穿得格外好看。
再看他的氣質——雖然他體格挺拔模樣俊朗,但氣質確實不怎麼樣,不像是從小書香世家熏陶或者富裕家庭出來的少爺。
不過,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興許是她狗眼看人低,不小心低估了梁遠洲的底蘊?
抱著同為天涯淪落人的詭異心態,薑湘咳咳兩聲,暗戳戳打探道:“原來你也成分不好啊?富農?中農?還是小資產階級?”
“……”梁遠洲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成分很好,我家八輩貧農,窮得叮當響。”
“…………”
“不是,”薑湘十分納悶,“梁遠洲同誌!那你剛剛還說你也常常遭人白眼呢?”
梁遠洲又是沉默,半晌才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平時不學好,不務正業,沒工作,也不喜歡做太辛苦的活計。我一天到晚天天出街瞎晃悠,大多數街坊鄰居對我評價很差,見了我都要給一個白眼。”
前麵那長長一連串不重複的貶義詞,讓薑湘聽得目驚口呆。
頭一回見這麼實誠評價自己不學好的混混二流子!
搞清楚是誤會,薑湘捂了把臉,還是沒放棄勸他:“那你最好還是離我遠一些,梁遠洲,你成分頂好,你這個遭白眼的情況呢,和我這個情況是不一樣的——”
梁遠洲當然明白薑湘的用意,她是不想連累他才這般好心好意勸,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和薑湘保持距離。
他還想把她娶回家呢。
薑湘苦口婆心勸了半晌,梁遠洲充耳不聞:“湘湘,前麵好像有個驢車,我們問一問,早些坐上驢車送你回家。”
“哎——”
“你等等我啊梁遠洲,不許拿我行李!不許!你彆跑!”
“艸。”薑湘憋不住罵了一聲,趕忙追上去。
前麵的梁遠洲聽見她罵臟話,險些崴了一腳。
他目光複雜扭頭回去看薑湘,她頭發烏黑皮膚雪白,穿著臃腫棉襖,軍綠色工裝長褲,雖然衣著破舊但並不能遮掩她天生麗質的漂亮模樣。
她看著特彆甜美文靜,溫溫柔柔,但卻說:“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