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說完了他們,我也得說說你。”
“額……什麼?”
班導啜了一口茶水,眉頭緊鎖,痛心地說道,“老師希望你也注意一點自己的言行,不要再叫班裡起什麼風波了,好嗎?”
她茫然:“老師,我不明白……”
“吼?你不明白?”班導怪怪地抬高了聲音,“那我問你,同學們一直都很隨和,怎麼就隻說你嘞?你是不是要從自身找找原因。要我說,你不要隻顧著讀書,也該試著和同學們搞好關係。”
窗外,風吹動樹葉劃拉作響,把班導的聲音變得很模糊,甚至會讓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昭昭沉默著……
察覺到了她的抗拒,班導不快地說道:“你也彆不愛聽。是,你很漂亮,成績也很好,你來得時候,彆的老師都嫌手續麻煩,老師就很歡迎你啊。但是!你也不要給老師添彆的麻煩。你看看人家夢辰,成績好,也漂亮,就沒人說她什麼啊?女孩子,檢點一點好不好!”
白昭昭敏感地抓住了他用的那個詞。
檢點。
她覺得這種話可以從一個清朝的僵屍嘴裡說出來,但是不應該從一個老師嘴裡說出來。
而且她轉來的時候,因為成績很好,明明很多老師都表示想要她去自己班級。
看她板著臉、一副木然的樣子,班導越發氣不打一處來:“你聽進去了沒有!我跟你講,女孩子不檢點,攏無會有什麼好落場!老師絕對也是為你好!”
風吹起了窗簾。
白花花的日光從窗外透進來,正好照在白昭昭身上。
不知為何,這樣的日光讓人睜不開眼,晃得人麵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她在這樣的虛無中,隻覺得頭暈得厲害,還有點想吐。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教室裡的,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一派輕鬆。
阮夢辰笑著看向她,表情親和,眼神卻冷漠,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意味。
白昭昭從那樣的眼神裡讀出一種名為“憐憫”的優越感來,似乎在嘲笑她無謂的高傲。
明明欺騙了她的感激與信任,為什麼仍然能夠以俯視的姿態麵對她呢?
羞恥心這種東西,在她的班裡應該是不存在的。
但班導既然已經出麵了,又嚴厲嗬斥過,他們應當也會收斂了。
她能做的,隻有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然後離開這裡。
她發現自己比想象中還要堅強一點點,很能忍辱負重地捱過每一天。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又會委屈地抱著枕頭哭。
好寂寞。
無人陪伴的寂寞,無人認可的寂寞,獨自應對惡意的寂寞。
想曾經的朋友,想燕妮,想貓哥,想阿龍,想小慧,偶爾,也會想到父親。
如果父親沒有出軌、沒有和母親離婚,她會不會底氣更足一點?
不……好像不會……
父親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付出一切的隻有母親。
——要懂事,要好好學習。
——要獨立,不要給母親添麻煩。
這些信條在父母離婚的那天,突然出現在了她心裡。
她強迫自己的大腦清醒,不允許任何事乾擾自己。
她有亟需實現的願望,所以充滿了樂觀——
她會考去很好的大學,慎重選擇最容易就業的專業。等母親這一輪外派結束,她們就能回到熟悉的鎮子去,或者,去她上學的城市。她會一邊上大學一邊暑期打工、實習……
這樣給自己打完氣,她吃完了最後一口煎餅,用紙巾擦乾淨了手。
慢吞吞地收拾了碗筷後,她仔細檢查了家裡的煤氣,把所有的燈都關掉節省電費。
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雨會變大,她把花盆收了回來,防止花被雨水泡死;又關好門窗,拿起剩下的那把白傘。
鎖好門後,她還封印似的在門鎖上畫了一個五角星,這樣就可以確保自己確實鎖了門,不必走到半路又害怕。
她總是細致又妥帖。
做完了這一切,她這才下樓。
腳步沉重,像是去上墳。
拐彎下二樓的時候,剛好201的門打開,一個高大的男生走了出來,穿著和她顏色相似的製服。
因為個子太高、腿太長,他的校褲隻能勉強夠在腳踝下一點,露出乾淨的白色襪子來。
聽到動靜,男孩仰頭看向她。
支棱的毛寸下,是俊秀的五官,硬氣又舒朗。
雖然英俊,但也有點凶相,濃眉微蹙時,會有點像不耐煩的神色。
四目相對,兩人均是一愣。
男孩眉頭一展,卻率先彆開眼,打了招呼:“早啊……”
“早……”她聲如蚊訥,腳下慢了兩拍。
居然又碰到葉之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