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室十月頭有一場路演,這幾個周末喬歲安忙得不行,要麼就是人在丁斯時家學習,要麼就是人在舞室練舞。
餘清這兩天王者榮耀段位下去了,想找她帶帶自己把段位再提上去都沒時間。
“核心穩住!”舞室老師身子靠在鏡子邊,拍手給他們打著節拍,望著舞步半晌,掌聲慢慢停了,老師給伴奏按下暫停鍵,“喬歲安,你站在c位,動作一定要利落,剛那個動作,重新來一遍。”
喬歲安點點頭。
於是,這麼一個動作,她練了幾小時。
其餘人都解散了,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稍有眉目,她停下來休息,額前的劉海濕濕地搭在皮膚上,喬歲安喘著氣,伸手把劉海往上一撥,露出精致的眉眼。
“今天就到這裡吧。”舞蹈老師道,“練得不錯。還挺晚了,早點回去吧。”
喬歲安喝了一大口水,從包裡撈出手機看了眼,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微信消息閃動著,顯示著兩個小時前來了一則消息。
她點開一看。
嬌嬌丁公主:“什麼時候回來?”
喬歲安放下水,敲著手機鍵盤。
歲歲和碎碎:“剛練完了,現在準備從舞室裡出來。”
夜晚的風捎來一絲清涼,她搭上回家的公交車,坐在偏後的位置,車內人很少,售票員坐在後門邊上,穿著藍色工作服,手裡拿著個紅色的小旗幟,用方言報著站點。
喬歲安扭過頭望向窗外,車窗半開,燈光與搖曳的樹影一晃而過,餘下婆娑幾聲輕響逐漸遠去。
公交車門吱呀一聲打開,喬歲安下了車,它便揚長而去。
她手指抓著雙肩包帶子,盯著路牌發了幾分鐘呆,隨即歎了口氣。
上次巷子裡的經曆太過驚險,她真的不敢再次輕易嘗試,可是要是走大路,又會繞很長一段路,浪費很多時間,路也遠……
她糾結片刻,覺得還是命更重要。
擱置在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震動,她拿起一看,上頭的備注顯示著“嬌嬌丁公主”,喬歲安一邊接通電話,一邊轉身繞過車站大大的廣告牌。
“喂。”手機被握著舉到耳邊,喬歲安目光掃過漆黑的巷子,正要邁開步子離開,目光驀地定在一處,怔了下。
巷子口那盞昏暗的路燈下,一個長身玉立的熟悉身影立在那處,淺色短袖搭黑色休閒長褲,微風捎起在燈光下舞動的蓬鬆發尾,他一手握著手機,上臂彎起,將手機貼在耳邊,而另一隻手拎著一個便利店袋子。
一輛自行車匆匆忙忙略過,他也隨之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橙黃色燈光投下一片氛圍感,瞳孔卻是漆黑依舊。
他彎了彎唇角,手機那頭傳來他一向溫淡的嗓音:“過來。”
喬歲安保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快步走了過去。
丁斯時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她,喬歲安低頭一看,是滿滿一袋子的零食,有她最愛的原味薯片還有橙子果凍。
“走吧。”他掛了電話,拉過她雙肩包垂下來的帶子,“回家了。”
她牽住他的衣角,月光溫和又平淡,漆黑的巷子一下變得令人安心。
昏暗的光線下,地上兩個影子若隱若現,朦朦朧朧。
喬歲安突然想起初三那年文藝晚會,原定她要上去跳舞,結果很不幸,晚會當天彩排時,不知誰在台上灑了水,她滑了一跤,腳腕一扭,腳踝那塊骨頭重重磕在地上,生疼生疼。
這場變故始料未及,所有人都呆住了,丁斯時迅速跑過來背著她要去醫務室。
其實那會兒不知道什麼緣故,丁斯時冷她很久了,幾乎是看見她扭頭就跑的程度。他向自己跑來的時候,喬歲安一邊疼一邊還有心思抽出去委屈地想——還好,嬌嬌丁公主刀子嘴豆腐心,還是管她的。
她趴在丁斯時的背上,胳膊鬆鬆掛在他的脖子上,鼻音濃重:“丁斯時,好疼啊。我是不是跳不了了?”
少年骨骼還未完全長開,正是身高抽條的時候,怎麼吃都不長肉,脊背雖然單薄但也安心。細長的脖頸白皙,衣領裡若隱若現藏著根紅繩,掛著個刻著“平”字的核桃。
喬歲安也有一個差不多的,隻是她的核桃上刻的是“安”字。那是他倆的媽媽在他倆一歲時一起買的。
校服外套上是一股熟悉的洗衣水香味,並不濃鬱,淡淡地滑入鼻腔裡,是乾淨的蒼蘭味。
丁斯時安慰她道:“沒事,後麵還會有很多次上台跳舞的機會。”
“可是這是初三最後一次活動哎。”喬歲安吸了吸鼻子,語氣低落,過了會兒,她又小聲說:“丁斯時,我是不是很重?”
她很體諒他的:“你如果累了可以放我下來,你扶著我點,我可以自己走的。”
“喬歲安。”他歎口氣,聲音自前傳來,像被蒙了層紗,悶悶的,卻依舊好聽,喬歲安能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輕微的震動,“你就算再重十斤,我也背得動。”
喬歲安沒說話了,卻還是一抽一抽的,估計她也知道自己剛那個哭法,妝肯定花得不成樣,便把額頭抵在他肩上,頭發長長散下來,遮住她的側臉。
好在沒什麼大問題,隻是傷筋動骨一百天,晚上的文藝晚會是肯定參加不了了。
丁斯時問醫務室的老師借了把輪椅,推著她去了晚會現場。
舞台上燈光明亮,是一場場青春的盛放。她把妝卸了,舞裙還沒換,在最邊上坐著,目光亮亮的,盯著舞台上儘力表演的人。
丁斯時從舞台上移開視線,低了眼看她。
其實哭過了的喬歲安並沒有那麼好看,相反,淚痕未乾,雙眼紅腫,和平時比起來狼狽得很。
可是這麼一垂眼,目光卻再也回不到舞台上。
心跳在那一刻受到鼓舞,悸動到無以複加,帶動耳膜震動,這段時間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在此刻終於得到了答案。
他不知道他的眼神會不會透漏什麼不該透露的,隻知道他的心思確實稱不上清白。
他慶幸觀眾席光線昏暗,也慶幸喬歲安沒有回頭。